郑殊修得两日,体内灵丹已不再增长,修为达到聚灵巅峰。他这两日在修炼之余,一直在盘算达到小乘的法子。若跟苏静一般慢慢积累,等待顿悟,时间定然不够,须得另行设法。但仙路艰难,岂是说设法就能设法的?郑殊心中毫无头绪。
时间尚有二年,郑殊知道这事急不得,又开始改练技法。此时修为步入新的境界,身体防御大大增长,剑技威力与先前也不可同日而语,郑殊便命阿素开了铜钟阵法,在内习练。起始被铜钟撞击频繁,不过顿饭工夫,便瘫在地上爬不起来。苏静也欲开了铜钟习练,郑殊不允:“你身子纤弱,一个不好被铜钟撞到要害,只怕会有后患。”于是想出一法,苏静自在阵中与阿素追击,自己却在阵外役使飞剑,对苏静进行攻击。郑殊小心掌控力道,不使苏静受伤。此法与铜钟阵有异曲同工之妙,除了防御得不到锻炼,对剑技及轻身的磨练较铜钟阵尤有过之。三月下来,郑殊二人实力俱有长足进步。
又过得两月,郑殊一日被阿素追到次数已然极少,被铜钟也只撞得两三下,苏静亦是如此。二人继续习练,但人力有时而穷,此后三月下来,二人再无寸进。要达到在阵内趋退自如,永不被阿素追及或被铜钟撞到,终不能够。郑殊知道至此已极,再练下去也是无益。
郑殊听从苏静建议,技法贵精不贵多,并未大量习练各样技法。二人各习得剑技三四种,轻身技法两三种,一一练精,便不再新学。
至此距五年之期仅得一年另四个月,郑殊眼看修为毫无动静,心里十分焦急。苏静却甚有所得,近日体内呼唤之声已越来越频繁,甚至不用睡着,也隐隐能感到灵丹与自己有呼应之意。便摒弃杂念,常常内视,以期突破。
郑殊无事可做,又拣起流云祖师玉简,翻至技法篇细看。只见起首写道:“技法之道,人推专而不博,精而不杂,此大谬矣。修者千万,而众技纷呈,欲以一技而破万法,岂可得乎?愚者以通诸法而难精,乃自况也。不知天下之大,奇智辈出,通多法而自精,晓诸理以得道……”其下又多方设例,阐述一个人是可以修习许多技能的。这一点颇对郑殊脾性,他自己未修仙之前,便爱务杂,若说他各项只得皮毛,郑殊自己也不认同。自知境界比之名师国手或许尚有差距,但知其本而究其理,无论如何也不能说他只得了皮毛。他知道苏静修炼早他多年,自必更有经验,是以听她劝告,只修得数门技法,但平是心痒难搔,总想多习几门,只是强自忍耐。此时见到流云祖师所言,如遇知音,急忙又往下看去。只见上面写道:“见微知著,举一反三。大道三千,至极而为一。触类旁通之妙,愚者难而智者易……”下面又是多方设证,如何见微知著,如何举一反三。郑殊看到这里已是入迷,这与他务杂时完全一样。比如奕棋与丹青,本是两门不同的学问,旁人无论如何不能把两者联在一起。但到得一定境界,若要更进,各自功底已是末节。丹青中有色调搭配之巧,有彰显与隐匿之妙,奕棋有布局之要,亦有各子呼应之法。说到底,无非是顾全大局,自整体着眼,使之浑然一体。至理虽一,小处却又各有其妙。
郑殊如醉如痴,朝下看去,却觉望处空空,玉简至此而终。郑殊想道:“流云祖师创立流云功法时,尚未在此隐居。那时他领悟未深,只创出了与各家比肩的功法。后来到了此处,终于彻底明悟,记录在此。此时的流云祖师,已与当年大为不同,无论实力心性,都高出当年一大截。”心里想着流云祖师风采,不禁神往。至于他后来为何不去流云剑派修改或留下自己心得,郑殊也猜到大概,一则心死,二则对他这样心性来说,传与不传,已不重要。好比钱多钱少,在凡夫眼里固然看得极重,但在隐士高人眼里,并无区别。让后人更强虽无不可,后人不强,也不要紧。若不能自身看破,旁人是帮不来的。流云祖师在洞中并无遗蜕,后来必然是走了,不知他是否真的成仙。
郑殊胡乱猜了一番,心想:“我所修技法太少,见微知著,举一反三还做不到。至于触类旁通,更是遥不可及,须得多学多看,好比阅尽天下大山再来画山,才有自身风采。这叫做胸有丘壑。”
苏静听了郑殊的想法,沉默半晌道:“师父妙想天开,自有一定道理。但我是不成的,学一门尚且用心竭力,哪有这许多工夫学得更多?师父悟性惊人,自小就所学既博且精,用在修炼上,或能成功也未可知。”
自此郑殊修炼诸般技法,并不至于巅峰,但能明其究竟则止。以他的悟性毅力,四五日便能稍通其理。直至距五年之期尚有四月,郑殊已习得剑技四十门,轻身技法二十五门。防御治疗自然学之无益。此时倘若不论修为,单以技法之博,天下已无出其右。
苏静以自身所学与郑殊印证,发现郑殊不论何种技法,均有一定造诣,虽然单门与苏静相较尚嫌不够精熟,但好在技多,总能在危险之际突出奇招,反而令苏静措手不及,穷于应对。苏静把飞剑收回,气道:“不打了。师父这是什么招数,练起来真累。”
郑殊笑道:“师父厉害了,你不高兴吗?”
苏静自然不是真的生气,笑道:“我当然高兴,只是打起来实在太憋闷,方寻出师父出剑踪迹,却又变了,太累。”末了却高兴道:“师父以此剑技,聚灵境中,只怕再无敌手。只是此法并非人人可用,资质悟性不够,强自乱学,只怕适得其反。”
郑殊笑道:“也把我累得半死,这一年来,在我仿佛过了数世。花费如此心力,也只习得六十多门技法。要达到流云祖师境地,真不知何年何月,只怕永生不能。”
苏静见郑殊身子瘦得皮包骨,眼窝深陷,下巴密密的全是胡子,心中一阵难受。她只道郑殊是为了李微才如此吃苦,却不知郑殊深得其趣,欲罢不能。也只有这种纯艺术的性子,才能有如此成就。
苏静拿起青云剑道:“师父,我与你刮胡子。”
郑殊将脸仰起,苏静用剑向郑殊下巴刮去,郑殊叫道:“小心点,别刮破了。”
苏静呼咯娇笑:“师父怕破了相,李仙子不喜么?”
郑殊道:“我是怕疼。李仙子岂是这样的人?”
正在这时,大牛过来讨灵石吃,苏静惊道:“你什么时候迷上吃灵石了?这东西可不能乱吃,今日已修炼过了,不可再吃。”
大牛怏怏而去。郑殊却留了心,对苏静道:“大牛所修甚是奇特,但自来只吃几块修炼,并非所喜。今日忽然自己来讨,只怕有古怪。”
苏静也醒悟过来:“莫非要突破了?”取了大量灵石走进大牛房间给他。大牛大喜,一块一块的塞进口中,囫囵吞了下去。吃得上百块,全身灵气四溢,丹田处似鼓起一个大包,蠕动不休。大牛大喝一声,抱起身旁一个做凳子用的石滚,用力一箍,石滚顿时粉碎,灰末掉了一地。
苏静惊叫道:“大牛突破至小乘境界了。”
大牛憨憨一笑,坐在地上稳固境界。
郑殊叹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以大牛之愚,突破竟也如此轻而易举,只怕是大智若愚。”
苏静也道:“大牛只是不通世故,人并不傻。这种人在做一件事时,尤其专心。师父这下不会小瞧天下人了吧?”
郑殊笑道:“我从来没小瞧别人。”
谁料不过一月,苏静也顺利突破。郑殊高兴得忘乎所以,亲自下厨自不必说。只是阿素撇撇脑袋,颇为不屑。郑殊笑道:“你撇什么脑袋,要不你也来个突破,我给你做一个月大餐。”
阿素听了此语,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走了。郑殊知妖兽突破费时甚久,只是逗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