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漓眼里闪出一丝杀机,她的娘亲,就这样被人侮辱了?难怪爹每提起娘亲的时候,眼里总是那么浓重的悲伤和隐忍,难怪爹总是望着当初那悬崖久久无声,难怪爹不愿她知道娘的死因,难怪……她从来不知道,爹那云淡风轻的面容下,竟然掩盖了这样的悲伤。她只是不解,为什么爹不去报仇。
“留下他,其余的,杀、无、赦。”此刻的慕漓,眼里全是慑人的冰冷。紫水剑散发着银光,昭示着主人的愤怒。
远处的柳若寒,在接触到慕漓眼里的杀气时,全身一震,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子,为何会有这么浓重的纯粹的杀气。
慕漓的话落下,身后四条身影瞬间窜出。而慕漓,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那个带头的黑衣人。这些人,不值得她动手,不值得她脏了自己的剑。
而年纪最小的诗诗,自发自觉地去了柳若寒他们主仆那个方向。她是很想为主子拼命啦,但是她却学不来那样干脆地去杀人,更确切地说,她一点都不喜欢杀人。好在主子培养她,并不是只看重她的武学,也未曾执意让她去杀人,她也就总是在后方找些事做,让她们没有后顾之忧。就比如现在,她去为主子和几位姐姐清理掉边上这三个障碍。
那个之前还笑得很狂妄的黑衣人,脸色渐渐变得不自然。他不敢相信,那些能把柳若寒几十个随从轻易打败的自己得力的属下,居然会连几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人都打不过。而他,更是被慕漓隔空点了穴,动弹不得。
黑衣头领怒视着慕漓,却在接触到慕漓冰冷慑人的眼神时,猛地一哆嗦,瞬间转开了视线,在心里后怕着。他不明白,一个看上去只十几岁的小女孩,究竟是怎样才会有那样的魄力那样刺骨的寒意。
过了一会儿,他们四人衣裳凌乱地回到慕漓跟前。
慕漓放眼望去,偌大的空地,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除了那个头领之外的所有黑衣人都灭了。那场面,没点胆量的人,实在不适宜看。满地的尸体,却没有一具是完整的。没脑袋的,直接腰斩的,缺胳膊少腿的,甚至直接碎成肉末的……近百个人,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全都没有呼吸了,死状更是这般凄惨。
慕漓略微挑眉,对这次成果表示满意。
四位暗卫顿时舒了口气,看来主子对他们这次任务还是比较满意的。
而柳若寒和他的两位随从,却瞬间不淡定了。柳若寒一个没忍住,哇地一声吐了,秽物血迹弄得他面前的土地脏乱不已,而他的随从,本就伤得比他重,经这一刺激,一个不支差点晕了过去,堪堪稳住身形,有心无力地看着吐得天昏地暗的少爷。
慕漓却依旧不动如山,望着那个明显在哆嗦的黑衣头领,眼里满是冰冷。
“你…你…你想做什么?”黑衣头领不争气地结巴着。他一直觉得自己的门主已经够冷够狠,却没想到,这个小女娃比之自己门主的阴狠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慕漓的愤怒已经消散了,她本就是没什么情绪的人,方才的愤怒,许是因着血缘的关系,在听到他那般侮辱自己母亲的时候,即便冷情如慕漓,也不免动了气。此刻慕漓只是冷冷地开口:“就是这个声音,耽误了本座的行程。”
黑衣头领顿时一哆嗦,若说之前是发自内心的恐惧的话,此刻的他,便是发自灵魂的惊惧。他此刻多么想跪下求饶,可此刻,他根本不能跪,连唯一能动的嘴,也已经吓得发不出声音了。
远处苍白着一张带血的脸的柳若寒,此刻却是虚弱地开口了,“姑娘,不知可否把他交给在下处置?”
慕漓冷冷地斜睨了他一眼,这个人,从始至终就没有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过,让她不免添了几分厌恶,“不能。”
“咳咳,姑娘,在下……”柳若寒没想到她会拒绝得那么干脆,被呛得咳了几声。就在他刚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时候,话却被深深地打断了。
因为慕漓没有温度的声音再度响起,“琴儿,你去处置,诗诗跟着。”
诗诗有一瞬间的愣神,她明白,要跟在主子身边,不能连接受这样画面的胆量都没有,主子已经网开一面不让自己动手了,自己不能再辜负主子的期望了,于是,诗诗郑重地点头,“属下领命。”
慕漓仍是如修罗般站在原地未曾动过,剩下的三位暗卫自是严阵以待地站在慕漓身后。
柳若寒的仅剩的两位随从看着渐渐不支的少爷,纷纷将乞求的目光投向慕漓。
慕漓自是感受得到那样强烈的目光,冷冷地斜视一眼,便不再理会。她尹慕漓,从来不是乐善好施乐于助人的好人。
那两位随从撑着重伤的身体,吃力地跪起,对着慕漓深深地一拜,“求小姐救我家少爷一命,小人愿做牛做马报答小姐。”
慕漓略微蹙眉,似是没听到般直直的注视着琴儿和诗诗的举动。
两位随从一下一下磕着头,眼见着额头一点点破开,一点点血迹渗出,染红了他们膝盖前的土地。
而柳若寒,费力地想要去扶起他们,却奈何连稳住自己的身形都显得吃力无比。
那边温情的主仆情深,却丝毫没有让慕漓萌生哪怕挪一步的念头。
一炷香时间过去,慕漓望着远处缺了一只眼睛、一只耳朵、几根手指、两条腿但还喘着气并未死去的黑衣头领,再望向神色平静的诗诗,挑了挑眉,转身往她们几人的坐骑走去。
诗诗却停下了脚步,为难地看了看慕漓,再不忍地看了看那主仆三人,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主子,身为医者……”
诗诗的话并未说完,因为慕漓已经停下了脚步。
慕漓略微蹙眉,有些冷漠地回眸望着诗诗,接触到她眼里那份陌生的不忍,慕漓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却还是一个闪身到了那主仆三人面前,冷冷地盯着柳若寒。
诗诗看着真的到了那主仆三人面前的主子感到万分震惊而又欣喜。
而柳若寒主仆三人看着像是瞬间移动到自己面前的人,惊叹于那卓绝的轻功。
柳若寒被慕漓冷漠的目光盯得不适,“姑娘叫尹慕漓?”
慕漓无视了柳若寒的问题,端详了半晌之后,回头望着诗诗,“诗诗,本座不记得你有认识长这幅模样的人。”
诗诗绝倒,“主子,属下确实不认识他们,但他们也是可怜人,所以……”
慕漓的脸顿时变得更冷,“不该有的同情就不该存在。”
诗诗却蓦地跪下,“主子,就当是试炼属下的医术,属下已久不治人了。”
对的,别看诗诗是她们五人中年纪最小,医术天分却不容小觑,假以时年,定会有一番作为的。
所以,慕漓此番破天荒地没有反对。倒是解下自己的面纱递给诗诗,示意她的手受了伤。
然而,柳若寒和他的两个随从,却彻底目瞪口呆了。他是有想过,连丫鬟都这么出色,主子肯定生得更美,却从没想过,她可以生得那么美。似嫡仙般风姿卓越倾国倾城,又似误落凡尘沾染了丝丝尘缘的仙子,玉面未施粉黛,柳眉不画而翠,一双大大的琥珀色眼眸蕴满疏离冷漠却还是让人不小心深陷,高挺小巧的翘鼻,樱桃小口带着不自然的苍白让人不禁泛起疼惜。身着淡紫色纱衣,里面的丝绸紫袍若隐若现,腰间用一条淡紫软纱轻轻挽住,盖住她的随身佩剑,而剑柄上垂下的流苏却又把剑和腰带融为一体,一头乌黑的发丝翩垂纤腰间,头顶挑了部分发随意绾起插着一根白玉簪子,虽然看上去稍显年幼,却完全无碍她的美。身上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樱花香。只是一瞥,便让人再移不开眼。
慕漓视若无睹,只是冷冷地看着诗诗利索地包扎好她自己的手。
柳若寒主仆三人,终于在琴儿等人的咳嗽声中缓了神,两位随从懊恼地红着脸低下了头,而柳若寒只是红着脸,视线却依旧还是跟随着慕漓。
“琴儿,去雇辆马车,诗诗在这里等着,等下你们两个把他们带去山庄,诗诗给他们疗伤,若是救不了,就废了。”慕漓面无表情地吩咐完,便转身朝坐骑方向走去。
琴儿略有点不赞同地蹙眉,“主子,属下……”
“本座只是去探路。”
“属下领命。”
“尹姑娘,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柳若寒眼里带着希冀,他知道她并不想救自己,只是,他还是希望能多看她几眼。
“怎么?本座去哪里还需要先跟你报告吗?”慕漓眼里带着鄙夷和不耐。
“不是的,在下只是问问……”
而慕漓,却再没理他,直接转身向她们之前弃马的地方掠去,剩余三个暗卫连忙跟上。临走前,慕漓用“传音入密”吩咐琴儿通知暗夜阁调查他们,依琴儿的聪慧,知道该调查些什么的。
她可没忘记那个黑衣人说的,这个柳若寒帮着他找紫淙门的人,才导致紫淙门更快地没落了。
慕漓上了马,头也没回地策马远去了。
而原地,柳若寒却迟迟收不回视线。这该是个怎样的女子呢?
“你们主子叫尹慕漓?”
琴儿已经听命去雇马车了,只有诗诗还留在这里,为此次主子的纵容而兴奋不已,乍一听到柳若寒的话,惊得一个激灵,然后点点头,“对啊。”
“芳龄几许?”
诗诗瞪大了双眼,激动地不停在那主仆三人四周打转,“不是吧?你问这个干吗?难不成你看上主子了?也是啦,见过主子的男人,几乎都逃不过主子的石榴裙下,虽然主子还那么小,魅力可不小。不过,主子可是很难相处的哦,唉,我可从来没见主子笑过呢,我问过老爷啊,他也说主子几乎从来不笑的呢。好遗憾哦,不过主子笑起来一定很美很美。而且啊,主子最讨厌别人碰她了。以前有个人不知道,一把抓住主子的手,结果他双手都被主子废了,还有还有……”
柳若寒虽然很郁闷诗诗的牛头不对马嘴,可还是很认真地听着。他很想去了解她,那个只一眼,就轻易让自己这么多年都不曾有过波动的心泛起涟漪的女子。她不爱笑么?
但那两个随从就不一样了,默默地挂着黑线,其中一个忍无可忍地开口,“姑娘,我家少爷问的是你家主子今年芳龄几许?”
“啊?哦,主子今年十三岁啊。比我还小两岁呢。可是主子好厉害啊……”诗诗终于反应过来,回答了柳若寒之前的问题,便又开始念念叨叨。
这一次,没有人再打断她了,因为那三人早就再一次华丽丽地风化了。柳若寒早就做好接受震惊的准备了,可他没想到可以这么惊啊,十三岁……尹慕漓,只这么短的时间,你给我的震撼就已经超过我这二十年来所有加起来的震撼了,你就是一个谜,那么突兀地闯进我的生命,然后又那么突兀地离开。呵,怎么办,我好像,开始喜欢你了。我好想知道,是什么经历让年仅十三岁的你那么冷漠,那么绝情,那么,让人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