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佑二年秋,一颗通体泛着红光被高温火焰包裹光芒耀眼的巨大星辰自天外飞来,燃烧了大半个天际后坠落在大宋国黎州境内的一座古老城池——祁城西侧,天陨与地面狠狠撞击在一起,顿时墙倒房塌,火光冲天,住在城西的百姓家畜死伤无数,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方才停下,火势得到控制时小半个祁城已化为一片废墟,侥幸逃过一劫的邻近百姓纷纷迁往城东。
不出数日,哲宗陛下降下圣旨,派出重兵将此地团团围住,再过十日,又派来数百能工巧匠重修被天陨摧毁的城墙,并于城中增筑一道城门,将祁城东西两地一分为二。
城门筑好之日,西城之内传出禁令,任何闲杂人等未经许可不得擅自入内,违令者格杀勿论!曾有自以为轻功卓绝的江湖侠士欲趁夜偷偷潜入,还未登上城墙便被乱箭机关射死,第二日尸体被挂于城墙之上暴晒,自此,再无人敢越雷池半步。
东西两城虽只有一墙之隔,奈何王命不可违,东城百姓虽好奇西城之内究竟有何玄机,亦不敢以身试法,只有守城士卒可以进出城门。
每隔数日,城中士兵便压着数十驾车马出城而来,无人见过车中所装何物,每辆车上都被黑色布匹层层包裹、密不透风,只听说是从西城通过东城,出了祁城一路运至帝都汴京。此外,朝廷每隔一段时日,便会往西城送去一批罪人奴隶,只见过进去的,却从未见过有谁能从里面出来。
长此以往,祁城还是祁城,只是只有东边这半座城才是祁城,西边半座城则慢慢被人称作西城,也有人戏称其为“城中城”。
西城之内,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占据了大半个城池,要说此处山脉着实是怪异非常,从山脚一路蜿蜒崎岖途经山腰直至山顶竟是毫无生机,不说花鸟鱼虫,兽禽林木,便是杂草菌菇也不得而见,山顶更是终年被一团幽暗阴冷的黑云缠绕,连同整座西城都呈现出一片昏暗的景象,除此之外,便只有一处处奇异黑色晶状怪石乱阵遍布山体周身。
一处山脚下,一群赤着上身的奴隶正搬运着一些通体黑亮的奇异晶石,这些奴隶披头散发,肤色黝黑,浑身脏乱,腿上、胸腹和背部到处布满伤痕痕,全身上下只有一条破麻布制成的短裤蔽体。身后穿着黑甲配着官刀的士兵时不时提起手中的鞭子狠狠抽在奴隶的身上,有时是因为奴隶们偷懒,有时也许只是为了宣泄心中的暴戾情绪,奴隶只不过是用来奴役的,没有任何理由打了也就打了,就算真的打死了也不过挨上一顿鞭子,谁还会替这些恶贯满盈的囚徒出头不成。
在人群中,一条瘦小的身影显得十分的扎眼,这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同样穿着一条破麻布制成的短裤,同样的浑身脏乱,不同的是这个少年的皮肤并不像其他的奴隶那样黑,反而显得有些白皙,丢在人群中显得十分的扎眼,好像一群黑蚂蚁中突然出现了一只白个儿的。
“老朱,怎么抓来这么一个小子,皮包骨头的,别叫风吹了去。”负责看管奴隶的两个士兵中,一个尖嘴猴腮的丑陋青年手提着一个装了水的羊皮袋子递给了身边的一个矮胖大汉。
这朱姓的胖子名唤朱半斤,肥头大耳,面如锅底,生得好似一头黑皮的种猪,朱半斤接过羊皮袋子猛灌了一口,扭了扭肥硕的屁股,压得底下给他做凳子的奴隶差点儿一口气背过去,随后脱下几个月没洗的靴子,将自己散发着恶臭异常油腻的胖脚踩在奴隶的脑袋上,熏得身旁给他递水的同僚远远地躲出了数丈之远,就不知晓底下既不敢怒更不敢言的人肉板凳作何感受。
朱半斤狠狠啐了一口,用两根粗壮的手指抠着脚趾,边抠边骂:“去他奶奶的,下贱货里头还能没几个脑子坏掉的,昨日来的那酸腐秀才今早躺在地上装死,大爷我上去就要收拾他,不想半路杀出这么个贱骨头,一声不吭地挨了大爷好几脚,硬是不肯躲开,若非他自愿替那老头,我定要一脚跺死那老杂毛。”
“酸腐秀才?莫不是那个姓吕的白面文士?那厮瞧模样应是个有些来历的人,细皮嫩肉的,一身漂亮衣裳被我扒得只剩下内裤。”丑陋青年猥琐笑道,扭头看了那白皙少年一眼,心生恶念,上前就是一脚,少年猝不及防被踹翻在地。
丑陋青年见状,大步向前,嘴里叫嚣着:“敢偷懒,老子抽死你个兔崽子”。
鞭子还没落下,岂料那少年一个挺身便站了起来,竟似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背起滚落的黑晶径直走去,丑陋青年悻悻的收起鞭子,骂骂咧咧吐了一口唾沫,刚欲回到朱半斤身旁却被一股刺鼻的气息逼退,再也不敢靠近分毫。
少年瞥了一眼周围的阴森尸骨,这些白骨的主人都是跟他一样的奴隶,有被玷污致死的女人,也有劳累而死的壮年,还有被活活打死的,但这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连自身都难保,又有什么资格去同情别人,晃了晃有些晕眩的脑袋,少年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绕过脚边无名的尸骨。
西城中的奴隶大多是从各地送往此处的死囚,没有人将他们当作人看待,更没有人在乎他们的死活,他们被当作牲口一样利用,就像牛马一样被使唤,背上的重物压得少年实在有些透不过气,但少年却一声不吭,犹如机械般跟在那些成年奴隶身后,尽管步履蹒跚,却还是能勉强跟上,让人很难相信这是一个十岁大的孩童。
一日劳作结束,已是太阳即将落山时分,在回去之前,奴隶们还能领到这一天唯一的酬劳——一个窝头。
“连屎都不配吃的贱民,还要喂他们吃这么好的东西,老子要是当了城主,就喂现在这个白痴城主****。”当然这个话朱半斤只敢在心里说说,若是真被城主听见恐怕自己连屎都没得吃了。
朱半斤百无聊赖的给奴隶分发着窝头,突然念头一动,伸长被肥肉缠绕的脖子朝四周望了一圈,却不见那个病怏怏的小子的踪影,估计是被踩死在哪个角落里,被踩成肉泥了吧,朱半斤摇了摇头心道:“这小子自己作死与我何干?”
收回目光,看着一群连乞丐都不如的奴隶围着自己祈求窝头的模样,朱半斤心中忍不住暗骂“贱民,好似一群狗”,就在此时身旁新来不久的青年士兵周兴问道:“老朱,我一直有些好奇,城中如此众多的奴隶为何都不用戴手脚镣铐,难道就不怕他们造反吗?”
“造反?哼。”朱半斤不屑一笑,道:“你看这些没骨气的废物哪个敢造反?我们是官,他们是奴,他们只要看见我们身上穿的军服看到我们腰间配的军刀就会怕我们,这就是这些人的奴性。”
“那就不怕他们逃走吗?”
“逃?城中四面铁壁,他们往哪里逃。”
“那他们若是躲起来呢?”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连树皮都没得啃,躲起来他们吃什么?就我手上这一个窝头,不论叫他们干什么他们都会照做。”
“果真如此?”
“你不信?看着。”朱半斤说完瞪起皱的跟树皮似的三角眼一声高喝:“给朕跪下!”
数十个奴隶一听,没有多少犹豫竟纷纷跪拜下来凸显出站在中心处的朱半斤,此时正如肥鹤立于鸡群一般,好不得意,被围在中心的朱半斤一面厌恶着奴隶身上的肮脏,一面又莫名的很享受这种感觉,俯视着奴隶们一声不吭匍匐在自己脚下的样子,心中浮现出一个奇特的念头,默默把他们想象成满朝文武、达官显贵的模样,只觉得自己飘飘欲仙好似要上天了一般。
“叫皇上。”朱半斤再次发出一道“旨意”,不想真的一呼百应,从人群中传来一声声“皇上”“皇上”“皇上”......对于城中的这些朝不保夕的奴隶来说什么最重要,什么君臣父子的狗屁道理比得上一个窝头更能填饱肚子?
“这都行,有意思。”周兴有些稀奇地对着朱半斤说道,二人谈笑间无意中瞥见远处一个瘦弱的少年静立在匍匐在地的奴隶外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案上的窝头,不约而同瞪大了眼睛看着少年,犹如见鬼一般,“你没死?”
......
朱半斤那对豆大的小眼珠子在少年的身上一遍又一遍的扫视,总觉得少年和其他的奴隶不太一样,眼神中似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平静,心头微恼,他凭什么,他凭什么不怕我,朕是皇上!
朱半斤拾起一个窝头放在少年面前诱惑着,就像一个勾引良家少女的猥琐大叔,“想要吗?”
“能多给一个吗?”少年看着眼前的窝头,平静的问道
朱半斤脸上的肥肉抖了抖,暗骂少年贪心,只见他满脸的肥肉一颤一颤,笑容着实有些阴险,伸手从桌案上拿起第二个窝头放到少年面前,正当少年伸出手想要去接的时候,朱半斤突然手一翻,两个窝头滚落在地上。
若不是身旁的周兴带刀威吓,旁边的奴隶们恐怕早已蜂拥而上了。
少年俯身去捡窝头,却被朱半斤按住了肩膀,紧接着这个腹黑的胖子一脸猥琐地解开裤子,掏出家伙,朝着地上的两个窝头撒下一股浑浊的液体。
朱半斤期待的看着少年,去捡,去捡,随后便看见少年没有半分犹豫竟真的弯下腰去。
“终归是朕的奴隶,终究要匍匐在朕的脚下。”看着为两个窝头而折腰的少年,朱半斤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得意的同时又有一丝不爽,缓缓起身的少年还是如之前一般平静,眼中清澈如水,没有一丝敬畏。
“喂,小子。明天还来吗?”朱半斤看着逐渐远去的少年问道。
“来。“少年头也没回,留给朱半斤一个瘦小却很潇洒的背影。
朱半斤更加不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