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地跑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地方,路道了尽头,她愣愣地停住了脚步。
这里……
似乎只有这里的天气,是最为明亮的。
让她的视线也不禁清晰起来。
洛河畔,欧阳崇华寻得了一块大石,人无力地跌坐下,半个身子几乎滑落在地上,侧着身攀附这岩石,就这样望着黑压压的湖上。
本该是热闹的湖上,现今却是寂静一片,五光十色不见了,喧哗声也消失了,弥留下的只有那静得可怕的空气。
深深地做了个呼吸,发觉腹部的疼痛正在减弱,也许那只是麻木了而已。欧阳崇华伸起手,凉凉的,湿湿的,那是什么?
为何在她的记忆中,留下的唯有那怎也停不下的雨,似乎今岁的雨水特别多。
然而,她的眼中却总是干干的,那份湿漉只是因雨……
手掌心上的血在细雨的冲刷下,一点点地消失,到最后的白净。
“结束了……真的全部结束了……”低低地叫着,一声声地诉说却夹杂着笑声,瑟瑟发抖的身子,怎也止不住。“音尘……音尘……”
“为什么呢……”
凄凉的风的声音,萧索的雨的声音,淹没了一切,什么也听不见的声音。
欧阳崇华颤抖着朝湖畔爬去,她想要看看自己,死前自己会是个什么样呢?
她还是原来的那个她么?
这张脸这副身体这所拥有的记忆,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属于她?
为何,在这一刻,她竟发出了质疑?
似乎记忆在这时,变得错乱,她甚至分辨不清楚真假。
到底,这一切是否就真的是自己所知道的?
爬到了河畔……
可惜,她仍是什么都看不到,奇怪湖面上竟是映不出她的样子。
将身子凑得更近了,她不信看不清楚。
只是还未到,只要在近一点就能……
泥土的松软,让欧阳崇华很顺利的滑向了河中……
千钧一发之际,欧阳崇华的手臂被人从后拉住,将她硬是从河岸边拖了回来。
欧阳崇华恍惚地回过身,当那入眼的白发,还有那张熟悉的面容,她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那份悲凉,任由泪水滚落。
“为什么你保护我们的孩子,为什么不带我走,莫非黎……不,墨音尘,你好狠心,好狠心!”
唇在发颤,欧阳崇华紧紧地揪住身前人的衣襟。
她质问,她发泄一般的捶打着他的胸口。
莫非黎只是任由欧阳崇华发泄那满腔的怒火……
欧阳崇华不知道自己到底这样持续了多久,只是觉得那心口上的疼痛,又开始蔓延。
很疼很痛。
仿佛被人生生撕开一般。
“累了吧,我先带你走。”
怀中的人渐渐地平静下来,莫非黎能清楚地感觉到,欧阳崇华很疲倦,不然她现在岂会靠在他的怀中。
欧阳崇华手仍是紧紧地抓住莫非黎的衣襟,“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怎么做你才肯放过我,我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墨音尘,现在你满意了?满意你一手导演的这一切。可笑,可笑!”
一点都没有改变,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的让她苏醒,让她回来。
他又何必忍受这千年来的孤独!
“崇华,你什么都没有失去,你只会拥有更多。我相信,我与你的付出,绝不会成空。求你再信我一次,信我这最后一次……”
莫非黎拥着那软下的身子,欧阳崇华真的很累。
她虽然努力在强撑,可那神情言语间的薄弱气势,早已显示出她的累意。
此刻,天空正在下雨,还有她激动的情绪。
对她这单薄的身子,会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信你就能挽回什么么?你还想要自欺欺人到何时,让我回去,就算是死,我也不要再死在这里。一次足够让我悔恨千年!”
欧阳崇华重重地说着,她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想别的。
“为什么你还没有发现呢。你并没有失去,你最想要得到的东西,还紧紧地被你抓在手里,崇华……你与我这间的纠缠,是不会断的,不会断的啊……”
墨音尘手轻抚过欧阳崇华的脸蛋,那双本该是神采飞扬的眼睛,已经合起。
墨音尘手轻抚过欧阳崇华的脸蛋,那双本该是神采飞扬的眼睛,已经合起……
“崇华,我恐怕没有多时间,再待在你的身边……“
风雨里飘摇的人儿,手中虚晃了一下,偶尔见,雨水似穿透那身子,朦朦胧胧。
莫非黎的手握住了欧阳崇华的手,那么轻那么柔,似乎是一种无法触摸的温柔。
欧阳崇华软软地咿呀了一声,黑云中依稀有着阳光透出,静静地洒落在她的脸上,不禁令那两道秀气的眉头皱了起来……
带起的是一点点忧郁,是一点点落寞。
莫非黎看着欧阳崇华,手又抖了一下,嘴中发出一声低低地呻、吟,那是被压抑而压抑不住的痛苦。
他忽然紧紧地抱住了欧阳崇华,结实的手臂绕过她的肩膀,她的腰,把她整个人都拥在怀中……
胸膛是冷却的,可却又似有团火焰在其间燃烧,沸腾,就连这雨也在这一腔火热当中,慢慢地被蒸发,成雾,消失与这天地间。
欧阳崇华恍惚间,似感受到了什么。
可更多的是一份无力,与抗拒。
十指间,紧紧地交缠着,用力用力地搅和着彼此,仿若连手指都要断掉了。
欧阳崇华的呼吸急促了起来,胸口翻腾的气息,令她发疼。
“带我回去……回去……”欧阳崇华模糊地叫着,宛如梦呓,“回去……回去……”
莫非黎手中的力道倏然一松,那紧握的双手,顷刻间分离。
可又在转瞬间,他慌乱而焦急的抓住了那只垂落在泥水当中的手,紧紧地握住在手中,生怕再次失去……
手指滑过自己的脸颊,在冷风中渐渐响起,“崇华,我要如何做,才能得到你的原谅……”
寂静的空气中,只有那声喃喃的询问。
没有回应,就连那雨声,与急促的呼吸声,也不知何时消失了。
惘然如梦……
欧阳崇华再度从众人的眼前消失,去向不明。
明日,便是墨音尘与德清公主前往吴昊的日子,不管是皇宫,九王府,还是驿站,都在为这件大事而张灯结彩。
这可是攸关吴昊与珑玥的和睦。
就算吴昊国如今是珑玥的降国,可其实力还是不容小觑。
若是能以联姻,真正的拉拢吴昊国,相信珑玥将能更为稳固自己的实力,并且开拓更多的疆土。
如是半年过去……
昼间还是晴空明朗,到了黄昏后,天骤然阴了,变得没有来由。
金玉堂上但闻笙箫丝竹之乐,酒斛阑珊交错,无人省得天色。
入夜,雨欲来,风满楼。
素手挑弦,琴声急急切切,若铁骑横出,踏破长天。
青柳软枝应节而舞,在风中摇摆不定,乌云愈浓,压在宫城朱檐上,黑沉沉地一片。
回廊里宫灯飘摇明灭,苍白的闪电撕破黑色长夜,照见那一角画檐如勾,突兀地伸向天外。
到了后半夜,暴雨倾盆大作,宴也罢了,客也散了,墨傲霆在太监的扶持下醉意朦胧的径直行向新苑……
长廊拐角处,一个响雷打下,长安惊得抖动了一下,然而墨傲霆却似看到了什么,而耳边又似有什么声音传来。
“这是什么声音?”
墨傲霆甩了甩脑袋,问。
长安提起宫灯往前头一照,黑压压的一片,什么都没有,而那咽呜声仍是在传荡,当下抖着身,说:“皇上,这,这定是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