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这荷院的确与往日不同,今日竟然没有重兵把守,安安静静的,像是疏于防范的样子。
那石坐在舟中,看着湖中心的重楼阁宇,暗暗猜测,这荷院之下的湖水肯定别有洞天。
他随口问了一句:“公子,也进过荷院几次,在下识字不多,可否问问,这荷院的墙壁之上画着的那些字是什么,在下怎么一个也认不得。”
欧阳明华一听,笑了,嘴角露出两个酒窝,整个人瞬间从冷冰冰不可一世的公子变成了一个邻家的大哥哥。
他看的有些呆了。恍惚中,他在心里生出一个疑问,自己怎么竟然会留意起男人来,反倒是对女人没什么兴趣。
他摇了摇头,思量一下,想可能是因为近来事务繁忙,禅课做的太少。就在那石胡思乱想的时候,欧阳明华注视着那石,嘴角荡漾着一丝玩味的笑容,他明亮的眼睛划过那石的面庞,他撇了撇嘴,低下了头。
就在他的目光接触湖面的那一瞬间,一个妖媚的女子的面容竟从船下浮起,她眼神摇曳,樱唇似血,脸惨白的吓人,头上却光秃秃的,没有一根头发。波光潋滟的双眸直勾勾的盯着他,仿佛要把自己看穿一般。欧阳明华顿时觉得心寒胆颤,遍体生凉。
他慌忙推了推那石,用手指了指水面,正要说什么,可是女子竟然一瞬之间不见踪影,他蹲下身,再看,却是一无所有。
他揉了揉眼睛,再看,仍旧如此。微风中湖水泛起点点涟漪,湖水幽蓝清澈,深不见底。
那石也疑惑的看着他,怀里的猫儿像是发现了些什么,不安的躁动着。
那石顿觉不妙。赶忙携了欧阳明华飞身上了玉带桥,欧阳明华说了一句:“主簿大人,这湖里有个光头女人。”
那石听了,沉默了片刻,坚定的说:“公子可能是累了,看错了。劳烦公子派人告知天命大人,就说如果要找我,问白眉小姐就好了。在下有点事,要出去一趟。情况紧急,没有时间通报于他。”
欧阳明华还想说什么,可是侍卫正慢慢的走了过来,等他们近了身,便将自己和那石团团围住。
欧阳明华一看这阵势,面上拂过一丝恼怒,继而又平静下来,说:“主簿大人的话我一定带到,我家中有事,先行一步,改日再到府上叨扰。告辞。”
侍卫们顿时蒙了,只得跟着欧阳明华向东而去,有几个人想要留下来跟踪那石,可是欧阳明华大发雷霆,行人为之侧目,只得半路上折了回去。
白眉的婢女远远看了那石这阵子蹲在湖边,向那丫鬟婆子讨要菱角,心里觉得这主簿大人有趣的紧。她一面命人回去通报小姐,一边站在柳树下偷偷的观察那石。
这主簿大人真是好看啊,这个年幼的小女孩,用她贫瘠的词汇在自己的心里描绘着那石的形象。
她越看越觉得喜欢,觉得那石和佛像一样散发着温和的光,不像那些世家公子哥一样傲气的让人讨厌。
那石蹲在河边,心知这个跟了自己一路的小姑娘是白眉的婢女,对自己没有妨害,也就没有搭理。
他吃着婆子给的菱角,眼睛却盯着湖中的红墙黛瓦的楼儿,门上荷院两个字在阳光下发着灼灼的光,刺得人眼睛痛。
楼儿里面的密室,密室里李豆蔻的琉璃棺材,黄泉烈酒,那些墙壁上陌生的文字,欧阳明华方才说湖水中的女人,他的脑海中一一闪现这些信息,真是千头万绪,不知从何查起。
武府太大了,李平柏有去了哪里,那一天他和武云真在驿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得而知。现在他在等待白眉的到来,他需要这个不知道是敌是友是人是妖的女子,他要通过他她去找白双,因为白双和李平柏还有舞台上的那个女子是一起消失的。
他又剥开一个菱角,放到嘴里,觉得嘴里有股子血腥味。
他细细的看了这菱角,发现这菱角和在南方吃的有些不同,皮子在阳光下有些细细的纹路,他看看怀里的猫儿,竟然发现这菱角的花纹和猫儿的皮毛上的花纹差不多。
他有些奇怪,捡起其他的菱角查看,一只纤纤玉手就伸了过来,将篮子连同菱角打翻在地上,说了一句:“这东西脏得很,公子万万不可多吃。”白眉小姐到了。
那石粲然一笑,顺手将地上的几枚菱角塞进靴子里,说道:“白姑娘好巧啊,怎么也到这湖边来散心。”
这一声“白姑娘”叫的白眉面颊发烫,心里像是吃了蜜一样甜。
那石又没有没脑的说了一句:“白姑娘今天真好看。”白眉只觉得世界明亮了许多,她娇羞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子,欢快的笑了,银铃一样的笑声飘出好远。
那石见了,问了一句:“白姑娘笑什么,卑职饿了,有没有东西吃啊。”
白眉好笑的看着他,点点头,指了指湖的东边的一条路,“那里是厨房,我们去找点吃的,听说你只吃斋菜,厨子给你做点就好了。”
“我要吃包子!白菜香菇的包子。你多做点包子吧,待会平公子来了一起吃。”
“你就只想吃包子啊,我们武府的厨子从前可是御厨,手艺好的紧。”
“那你再做点韭菜包子吧。”那石认真的说。
白眉彻底的被逗乐了。
他们有说有笑的朝着厨房走去,白眉说起了城中的一些旧事,那石认真的听,偶尔说一两句,气氛很是融洽。等进了厨房,白眉交代了厨子做包子,就和那石坐在厨房前的亭子里,边纳凉,边等待。
丫鬟绿植并着几个丫头在旁边伺候着,瓜果点心摆了一桌子。
“哎,白姑娘,白双姑娘和平公子在一起,你有没有见到他们。平公子身体还未痊愈,算算时间,到了该用药的时候了。”
那石不经意的从怀里取出一个白色的瓷瓶,挠了挠头,憨憨的笑了。
“主簿大人真是细心啊,别人吃药,你带药。”
“白姑娘多心了,这药是外用药,需要内里深厚的人用真气点在穴位上的,方能进入人体内。平公子不习武的。况且,他这个人粗心的紧,从小到大都是卑职照顾他,彼此都习惯了。”
那石轻描淡扫的说,修长的手指轻轻的在瓷瓶上摩挲,两眼微闭,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了两道阴影,几根调皮的头发散在面颊上。
白眉看的呆了。下意识的说:“姐姐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平日里得闲的时候,她喜欢到胜雪斋里玩皮影,喝茶。等吃了包子,我们可以前去找找。”
那石长叹一口气,歪了歪头,趴在桌子上,问道:“这次的万乐歌舞五章参会的不需要名牒么。”
“名牒,什么名牒。这万乐歌舞章里到会的人是提前通知好了,备有名册的,自报家门后,名册上有登记的,下人就会放行的。这名册上记录的有与会人的特征和画像,万万不吹出错的。”
“哦,是这样啊。在下取个东西,还劳烦白姑娘过目一二,看看是个什么?”
那石说着,从怀里取出白双藏在食盒中的名牒。这名牒做工精美,是个铜钱形状的金镶玉,只是比普通铜钱大了一圈,玉璧上雕着一对绣花鞋。
白眉取了,仔细的看了,说:“这是皮影人的铁扣子,主簿大人怎么有这种东西。”
“这是平公子交给在下保管的,他可是宝贝的紧,卑职揣着有些日子了,就是不知道这是什么,看着雕着女子的绣鞋,还以为是哪个姑娘家送给他的定情信物呢。”
“哦,这个难怪,这铁扣子是固定皮影的工具,上面雕着绣鞋的就说明是给那皮影里的旦角(女的),上面要是雕着大刀,就是武行的(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