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屏气凝神,进了荷院。正厅里空无一人,龙头椅还在,迎接他们的是满地堆积的阴兵尸体。个个七窍流血,面目狰狞,看得人心惊肉跳。
那石捡了几个瞧了瞧,认出来是那日随白眉去景云寺押人的队伍,这都是武元厚的亲信,他抬头看了一眼武元厚。可是武元厚的表情却高深莫测,只是冷冷的笑了笑,微微颔首,像是看戏一般。看的那石一头雾水。
悄无声息的下到荷院底部的耳室,耳室里也是空荡荡的,从前几个架子上的古玩字画早已不翼而飞,唯独有两个小坛子孤零零的立在上面。
那石看着架子,脑海中浮现出胜雪斋西厢房那扇通向密室的门。他和不平法师对视了一眼。不平法师立刻明白他的用意,走去楼梯口那里望风。
那石取了坛子,起开封口闻了一闻,放回原处。开始推敲起架子来,一扇隐蔽的门很快被打开了,门的后面是一条黑乎乎的密道,深入地下。密道很高,乍一看去,有二三十尺的样子。
武元厚惊诧莫名。李平柏将猫儿往他怀里一塞,接过那石递来的坛子。
脚步声响了起来,匆忙间一行人的躲进了密道,刚关上门,耳室里就有了人声。
“启禀都尉,这里也没有。”这是管家的声音。
“还不快找,一群人连四个大活人都看不住,大白天在眼皮子底下把人丢了。他们走不了多远,一定要把他们找回来。要不然拿你们是问。”
“是,属下这就带人去找,就是把武府翻个底朝天,我也会…”
“行了,快去找吧。不要忘了去地牢看看。”
罗云成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厌烦和愤怒。
耳室里慢慢地声息全无,罗云成估计管家和阴兵们走远了。才打开了密室门,他看了看密道。自言自语的说:“大白天都能把人弄丢,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挤在密道入口的那石和李平柏紧张的看着面前的罗云成,屏住呼吸,那石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坛子,又看了看放在脚边的坛子,心里有点发虚。他往后退了一步,罗云成恰好伸了手,抱起坛子,疑惑的说:“这是谁,这么糊涂,竟然又把月食放在这里,真是够蠢得。”
说完,抱起坛子转身走了。门在他身后缓缓的关上了。
那石立刻转过身抱着李平柏,不平法师扶着武元厚,大家两脚用力慢慢的爬到了密道的洞顶,用双脚将自己固定在洞顶处。
武元厚怀里的猫掉了出来,不平法师一把接住了猫儿。
罗云成就在这个档口进来了,举着火把,将耳朵贴在洞壁上听了一阵,顺着石阶向着密道深处去了。
大家按兵不动等待着。约莫半个时辰后,罗云成原路返回,手里抱着个坛子。与先前他抱走的那个一模一样。
等了许久,再也没有任何的动静,他们才从洞顶下来,抹黑顺着石阶下到地底深处。
密道里一片漆黑,心跳如鼓,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冰冷的石壁,一点一点下降的温度,令人窒息的静谧,隐隐吹来的阴风,空气中浮动着潮湿腥臭的气息,让人遍体生寒,惶恐不安。猫儿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在不平法师的怀里不安的抖动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人的衣服都湿透了。密道的走势开始变得平缓,一个几乎是垂直的拐弯后,视线开阔了。下了一段大理石台阶,他们进入了一个山洞。
这是一个巨大的溶洞,山洞里的景观很熟悉,不久之前他们曾经来过,这里有李平柏的341位亲人。
山洞里针落有声,那石仔细查看了确认这里空无一人。
不平法师有些担心的看着李平柏,李平柏苍白的脸色暴露了一切。他在心里痛恨自己的软弱,可是眼眶又开始发酸,一种酸涩肿胀的情感塞满了他的胸腔,他几乎不能呼吸了。
不平法师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背。他感激的笑了笑。两条腿有了那么一点点力气。
放眼看去,漆黑的坛子还是站在原来的位置,那石将耳朵贴在坛壁上,一些细微的呼吸声从里面传了出来。魂俑快要成熟了呢。
那石有了一丝疑惑,这些魂俑成熟的时间已经超出了他的预计。他起开封口,将里面的魂俑取了出来,里面是一张陌生的面孔,脖子上挂着一个铜钱状的护身符。
他小心翼翼的将魂俑复原,又起开几个坛子一一查看,这里面的魂俑具是青壮年的男子,脖子上的配饰具是相同的。武元厚在旁边看了他的一举一动,面色竟然有些发白。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巨大的恐惧。
不平法师见状,问了一句:“侯爷,这些魂俑您可认得?”。
武元厚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发颤:“老夫,认识其中两位,具是几年前朝廷问斩的大奸大恶之徒。一位人称黑面绝杀,杀人嗜血,一夜之间将固原城下的辫子镇刘家四百多口的尽数杀光,前去办案的府吏前后被他杀了几十人。他每每抓住办案的官员,喜欢将人放到油锅里煎炸而死。他极其喜欢听人惨叫之声,称之为霓裳之音。人送外号,百屠散人。”
李平柏听得胆战心寒,觉得阴风从身后吹来,禁不止打了一个寒战。
武元厚指着另外一个坛子,胸膛急剧的起伏,一连串的咳嗽在山洞里格外刺耳。
“这个,是朝廷通缉十年,年前才归案的,江湖人称无心法师。他喜欢食人心肝,喜怒无常,高兴时杀人取乐,悲伤时杀人娱己;死在他手里的武功高手,平民百姓不可胜数。他杀人时,一定先将人剥皮,剃发,最后挖出心肝,死状极惨。”
“他们脖子上戴着的都是南宫家族的族徽。这个物件证明他们是南宫家的财产。”
大家听得惊魂未定,武元厚自己也是心乱如麻,两股战战。
不平法师稳了稳心神,问了一句:“这些魂俑还有多少时日才能完全成熟?”
那石听了,又检查了几十个魂俑,掐指一算,告诉不平法师:“魂俑成熟,一般需要七七四十九天。看这些的成色,怕是再有十天的时间就成了。”
“只是魂俑成型还有两个重要的环节,第一个,需要饲主继续用自己的血来喂养,就如同婴儿需要母乳喂养一般,在喂养的过程中,饲主和魂俑会有很强的感情牵绊,第二,需要饲主用自己的血给魂俑开眼,魂俑会把他第一个见到的人当成自己的主人;认主之后,魂俑会按照生前的记忆活着,七情六欲全无,其他一切如常。”
“魂俑在没有成型之前,很脆弱,只要放到阳光下就会化为灰烟而去,驱壳中的灵魂会再次成为游魂,生生世世在尘世中游荡,不入往生,不去来世。”
那石越说声音声音越小,而李平柏双眼紧闭,脸色苍白,他怒气填胸,呼吸急促,他觉得自己的心就要从胸膛中奔腾而出,浑身的血液似乎在慢慢的沸腾。
洞外炎阳似火,长空湛蓝,几朵浮云镶嵌在天边。一汪碧色的湖水上雾气蒸腾。小暑将近,空气里弥漫着的是七月流火带来的燥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