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石看着发生的一切,放好武元厚的尸体,安顿好猫儿,下了树。他站在地上,丢掉隐身符,看着罗云成。
罗云成将手里的刀扔了,接过阴兵递来的银枪,他知道自己和这位主簿大人要有个了结。
他吸了一口气,说:“主簿大人,或者说那石,请留步。”
那石摸了摸腰里的短刀,说:“罗云成,密室里的魂俑是送给他的礼物么,阁下这礼物倒是新奇。别人送礼,博红颜一笑,你送礼,却要取人性命。”
罗云成凄凉地笑了,一言不发端着银枪刺来,那石向着旁边一闪,捉了银枪,连人带枪丢了出去。罗云成像块石头似的飞出几丈远,撞在了玉带桥上,落入淤泥之中。
那石急走了几步,满身是泥的罗云成又站在了他面前。
那石闭上眼睛,一拳击来,罗云成也不躲闪,胸口空出一个洞来,整个人扑倒在地。
那石向前迈出一只脚,罗云成又站了起来。
开始一次比一次更凶猛的攻击,那石留有余地的反击着。几百个回合之后,罗云成身体破败,胳膊断了,腿瘸了,身体上是大大小小的洞,身手却依然敏捷如初,渐渐发起狠来。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这样岂不是一了百了。你是牧人,取我性命,易如反掌,不是吗?”
“主簿大人,你到底在恐惧什么?”
“你快杀了我啊,今天我不死,你就走不了。”
“你这书呆子,哑巴和尚,你倒是杀了我呀,我所有的念想都被你们毁了,我还能干什么。”
天黑透了,电闪雷鸣,狂风大作,雨水瓢泼似的落下来。
看着近乎疯魔的罗云成,那石沉默着,浑身上下都是银枪刺出的伤口,血水和雨水混杂在一起,但是他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他近乎木然的躲避攻击,渐渐的感到体力不支。
罗云成又冲了过来,那石一把将他紧紧抱住,仍凭他怎么挣扎就是不松手。罗云成将枪头折了,在他身上疯狂的乱刺,血喷溅而出,大理石的地面上都是血。
很久之后,罗云成静了下来,喃喃自语:“为什么,你不杀了我。你不杀了我,会有更多的人死在我手里。”
“因为我把你当朋友。”那石虚弱的说。
几道闪电从空中相继划过,罗云成呆住了。他嘴唇哆嗦着想说点什么。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他的视野,是李平柏。他的身后是穿了长袍的魂离。她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着灼灼的光。
罗云成不知该如何面对李平柏,立刻推开那石,转身就逃。魂离却在躲闪之间擒住了他,他跪在李平柏面前,觉得自己罪恶滔天。
李平柏一声不吭,眼泪混合着雨水落下来,身体在雨中发着抖。
“我知道,是我自私,可是我也没法子,我想跟你在一起,我想一辈子都守在你跟前。”罗云成抱着李平柏的腿,哭的像个孩子。
魂离好奇的看着雨中发生的一切,舔了舔嘴唇,东张西望起来。
那石身上的包袱吸引了她,她走过去,看到包袱的花边。高兴的取了,一条条的戴在身上。她用力的推那石,对着他发出“咴儿咴儿”的声音。那石已经精疲力竭,轻轻的说:“都给你,都给你,不要走,不要走。”
那石的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他翻转身子,仰天躺着,觉得雨水变得凉了。
突然一个温热的呼吸靠近了他,接着就有舌头在舔他的脸。那石以为是猫儿,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心里却涌过一股暖流,他睁开眼睛,挣扎着想坐起来。
可是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狗,它浑身上下缠着花边,头上贴着一张纸。
那石看了看口瞪目呆的魂离,吃惊的问:“噬魂兽,你从哪里来的?”
噬魂兽也不睬他,反而兴致盎然的注视着魂离,两只上古神兽在大雨中兴奋的打招呼。
那石盯着地上飘落的纸,不情愿的捡了起来,十殿阎罗的声音从纸上响了起来。
“这是噬魂兽花边,是朕赐给你的礼物,爱卿喜欢么。”
噬魂兽跟魂离嬉闹了一阵子,抖了抖身上的雨水,仰天长啸。雨水即刻停止了下落,乌云散开了,一轮圆月出现在天空中,大地一瞬间明亮起来。
它对着湖水下落的淤泥坑一阵嘶吼,残臂断肢,魂离的遗骸在空中排起了队,向着它走来。噬魂兽的眼睛中射出两道蓝光一扫而去,这些游魂野鬼即刻化为飞烟,消失的无影无踪。
乌云又遮住了天空,雨水下落如初。
那石、魂离、噬魂兽在雨幕中注视着李平柏和罗云成。噬魂兽不安的喷着响鼻,几只爪子挪动着,目光里都是期待。还没等那石反应过来,噬魂兽和魂离就朝着李平柏飞奔过去。
噬魂兽讨好的在李平柏身上蹭来蹭去,发出满足的“呜呜”声。魂离将罗云成丢出好远,藤缠树似的围着李平柏打转。
那石和罗云成沉默了。
片刻之后,一瘸一拐的两个男人相互搀扶着,跟在李平柏身后。他们的身旁,魂离抱着猫儿,噬魂兽驮着武元厚尸体,正在用特殊的语言相互交流着。
荷院门口的阴兵目睹这一切,昏倒的昏倒,发呆的发呆,有人高声的喊道:“有鬼啊,有鬼啊。”
黑暗中越来越多的灯笼点了起来,星星点点的朝着荷院包抄过来。
前行的人却连头也没回。他们现在什么也不想想,只想着吃点东西,睡到天明。天大的事,明天再说。
灵魂草原上,逃课成功的石人阿善伙同几个伙伴,头上戴着草环躲在轮回河畔的草丛里。石人阿好,气急败坏的在河边转了一大圈,挥着戒尺,喋喋不休的叫骂着,沿着河的下游走去。
阿善和小伙伴们探出头,聚精会神的看着轮回河中的尘世的一切。
阔别许久,小伙伴们叽叽喳喳的开始了讨论。
“你们看啊,死了好多人啊。”一个小石人惊呼道。
“都是凡人,死不光的。阿好说了,他们都是傀儡,只不过十殿阎罗编织命运不同,有的死得早,有的死的晚罢了。”
“上古神兽好威风,可是看起来还是像狗一样呢,它吃什么啊。”
“魂离的猫尾巴好有趣啊,你看你看,她长长的牙齿多好看啊。”
“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啊,我一点也不喜欢他,就知道哭。打不过还打,真是讨厌。”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只要那石还好好的就好。”阿善嘴里嚼着一根草叶,兴趣缺缺。
阿善听着周围嘈杂的议论,视线落在李平柏脸上。小石人注视着李平柏英俊的面庞,像是吃了酸果似的。他偷偷的想,牧人的心里会不会因为装着这个凡人,就不会有自己的位置了呢。
阿胖看着神情落寞的阿善,说:“他怎么了,大家快来看,他的这个表情我从来没有见过呢。他为什么哭啊。”
“快把他嘴里的草叶取出来,一定是草儿太苦了啊。”一旁的石人说。
阿善吐出嘴里的草叶,摸了摸空空的胸膛,问自己:“佛祖不是说是石人都没有心吗,为什么,我这里会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