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一直都不曾出声，只闻见越来越粗的呼吸声，以及落在身上越来越重的鞭子。那么粗的呼吸声，让柯若雪都有一种鞭子是打在他身上的感觉。
也许是太冷太冷，又或许是太饿太饿，还或者是太累太累，那一瞬间，柯若雪好像觉得自己一分为二了，一个在下面麻木承受着鞭打，一个漂浮在半空中冷眼旁观着。
其实，她从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她的恨。她总是下意识地认为这个世界还是自己原来的那个世界，那个讲究公正，讲究透明，讲究光明正大的世界，她一再忍让，一再善良，也一再被动的接受着一切。
她甚至不去报复任何人，她选择原谅，选择包容所有的事情。她被动接受命运赋予她的一切，悲伤，绝望以及失措与彷徨。
亦或者说，她是太冷漠，根本不在乎这个世界，所以也不在乎这个世界给她的一切。
可是，可是这样子是不对的。这个世界太残酷，不是你退一步它就会退一步的，它反而会再进一步再进一步。
“啊……”心口处传来一阵疼痛，柯若雪再忍不住，吐了一口血。
顾正君还想打，旁边的古诺连忙拉住他，低声说道:“不能再打了，再打就出事了。”他们的目的是教训柯若雪而已，可不能闹出人命。
顾正君忍了忍，想着这口气终于是出了，这才愤怒地把鞭子丢掷在地上，转了个身，冷声说道:“你把她丢到柯府门口，让她柯府的人看看得罪我顾家的，会有什么好下场。”这些年他也是够低调的，搞得有些人硬是忘记了他的性子。
该是，让他们记起来了。
“是！”
古诺上前，看了一眼低垂着脑袋状似昏迷的柯若雪，拿出小刀割断绑住柯若雪的绳子，刚想动作就被柯若雪推开。
力气那么大，那么不要命的力道，古诺虽说反应极快，竟也被推倒在地。
眼睁睁地看着柯若雪扯开头上的头套，那双惨白的脸，血红的唇在月光下十分渗人。
她的表情却不是想象中的愤怒亦或者任何一种，而是一种迷茫，甚至其中还带着一种不敢置信的狂喜。
古诺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快速爬起身，挡在了顾正君面前，一脸防备地看着柯若雪。
现在的柯若雪跟平时太不同了，他感觉很危险，额头不禁出了一层薄汗。
扯开头套，柯若雪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了学校的操场上，人并不是很多，即便有人，也是匆匆而过。空气中带着一种很清冷的味道，她最喜欢的味道，他身上的味道。
猛然想到什么，柯若雪转身看向情人坡的方向，顾殿果然站在那里。
长身玉立，浅蓝色的衬衫黑色的长裤，表情很淡，黑色的眼眸看见她就像是一个陌生人一般，毫不停留地略过。微风吹过，细碎的发轻漾，柔软缠绵。
“你要去哪里？”条件反射地，柯若雪奋力跑向他，高高的围栏堵住了她的去路，只得急急出声。
顾殿转身欲离开的动作一顿，侧首看着她，面上的表情是柯若雪不能接受的厌恶，“怎么，你还有脸叫住我？”顾殿与生俱来的一种气质，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是清冷，亦是冰冷，
柯若雪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摇着头无措地流出眼泪:“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亦或者真的做错了什么，却不敢承认，只是麻木地重复着对不起。
只求，只求眼前之人别这么看着她，别这么厌恶的看着她。
突然脑子一阵疼痛，就像一个爪子伸进脑子里，那么冰凉的铁爪，那么用力的撕扯，那么无情地翻滚，柯若雪突然觉得很害怕，也很疼，双手插进发间，用力地拉扯，却丝毫不能缓解疼痛，“啊……好疼，好疼……别这么对我，别这么对我……”
看见顾殿虽然面露疑惑，但是仍一脸冷漠，柯若雪只觉得脑袋更疼了，看着眼前的围栏，想都不想地就用头撞了上去。
头好疼，围栏也好讨厌，都毁了吧，都毁了吧！
古诺条件反射推开顾正君，自己却没来得及躲开，背心一阵疼痛，承受不住地摔倒在地。
终于倒了，很奇怪，撞倒围栏，竟似一瞬间就到了他的面前，那么近，那么舒服的感觉，连呼吸都带着一种清冷与冷傲。
柯若雪捏了捏衣角，缓步上前，可怜兮兮地看着顾殿，软声撒娇:“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知道错了，真的，这一次你就原谅我，好吗？”声音越到后面，竟是成了哀求。
从在梦里开始，她就知道这份感情，她输得彻底。
她那么低声下气，那么可怜兮兮，顾正君竟是有一瞬间的心软，随即想到小殿躺在床上魂不守舍的样子，再看了一眼明显还在疼痛中的古诺，面无表情地看向他，抿唇说道:“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原谅你。”没有什么理由，不可能有什么苦衷，因为所有的一切都不能构成伤害小殿的理由。
柯若雪脸上的表情一僵，抓住头发的手慢慢放了下来，眼睛里都是绝望，随即想到什么脸上一阵癫狂的笑意，肆无忌惮的笑意。
“你是我的，你注定生生世世都是我的，跑又如何，恨又如何，你只能是我的，只能是我的……”声音凄厉而可怜，竟有一种杜鹃啼血的哀感。
“柯若雪，你是不是疯了？”顾正君条件反射地退后一步，只觉得眼前之人已经疯了，不然怎么满嘴疯话，“你知道我是谁吗？居然敢这么放肆？”
“疯？我是疯了，我是为你而疯的，”边说着猛地上前抓住他的肩膀，狠声说道:“顾殿，你化成灰我都认识，我告诉你，你要是趁我不在的时候，敢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一定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的。”要是她努力了那么久，而他却跟姚云在一起了，她一定会杀了他的。
“放肆，给我放开！”在说什么疯话，她现在是疯了吗？陷入魔怔的柯若雪力气极大，顾正君使出吃奶的气力也挣脱不开。
“阿殿，阿殿，求你别这样对我，我爱你啊，我只爱你一个，我……唔……”歇斯底里的柯若雪吓坏了顾正君，眼前的人好像真的疯了一般。
古诺悄悄行至柯若雪身后，挥手打向她的脖子，柯若雪一顿，晕倒在地。越过地上昏迷的柯若雪，古诺上前扶住顾正君，担忧地问道：“正君，您没事吧？”明明他们才是执鞭人，怎么搞到最后倒是他们受的苦更多一些？
顾正君看着古诺，睿智的眼眸中第一次有了迷茫之色，半响低声说道：“无事，我们回吧！”他，有些迷茫，有些搞不懂了，原来世界上真的会有事不是简单的对与错来解答呀！
“那她……”难道就把柯若雪丢在这里吗？现在还在下着雪，如果真的放在这里一晚上，身体绝对会受不了的，况且刚刚还被鞭打了那么久。
“无妨，我已经让人通知柯家人，她们很快就会赶过来的，我们走吧！”他自诩聪颖，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如此想不通的事情。略显焦躁，想早些回去休息一番。
“……是。”但愿，柯若雪能等到柯家人赶过来。
按照正君的性子，派去通知的人肯定是能拖就拖的，非要折腾够柯若雪才会罢休的。
黑夜中的狂风怒吼着，肆虐着雪花，银色掩盖了浅色的脚印，远处传来如有似无的哀泣声，似是悲伤着什么。
“你后悔吗？”
一片黑暗里，没有光，没有风，也没有方向，她只是麻木地向前走着，不会想为什么要走，要往哪里走，只是不知疲倦地走着。
忽然悠长的声音传来，没有目的，也没有方向，不辨雌雄。
她的脚步停了下来，低垂眼眸，低喃一句，“悔……”
眼泪毫无预警地落下，她喘息着，痛苦着，生生世世的绝望压了下来，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折磨她？为什么？
“柯，你为什么要哭呢？”声音再次响起，语气带着怜惜，却让柯若雪更加绝望。
“不要，不要……”饶了她吧，求给她一个解脱，别这么折磨她。
“就像你说的，我们，应该生生世世都在一起，生生世世哦！”你躲不掉，我也，逃不掉的宿命。
“不要！”柯若雪猛地坐起身，目光瞪大，瞳孔紧缩，一身冷汗。
“雪儿，雪儿，你没事吧？”见她终于醒了，柯梅青快步上前，推开一直坐在旁边的兰枢，双眼含泪。
她这条命是要交代在宝贝女儿的身上了，这样子三天两头的吓人，她的身体都有些撑不住了。
“……娘？”柯若雪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干哑，起身太急，额头的毛巾滑了下来，她有些迷茫。
“是，是娘，你吓死娘了……”这个在商场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女人，第一次因为心疼女儿流下了眼泪。
柯若雪有些愧疚，虽然还有着疑惑，但现在眼前的女人明显更加的需要她的安慰和定心，“娘，您别担心，我已经没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