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差不多五岁时遇到了一个自称神医的，他说他是洛千帆，洛千双是你，你知道洛千帆是洛古斯，是那个鼎鼎大名的机关师，他用一个其实根本救不了你的药来救你，你那几年一直陪着你的是你的五哥哥，他姓燕，燕无双是嘛。”笑面虎眼神有些复杂，在这人名字上略有迟疑，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三秋的剑柄，三秋竟无所动。
顾七紊乱发丝的眼睛微微有了波澜，慢慢阖上眼不予理会，喉咙涩意，缓缓咽下。
“你六岁时，学院邀你入学，你得到了一个木盒上面有封神阵，那只胖狐狸帮你进去，你做了很多的梦，第一个梦你梦到了那位南河剑修，三秋从那个时候到你手中，第二个梦你只见到了那位冥界大公子如今也是你哥哥，第三个梦你为……那位洛诩尊者，最后一个便是被世人唾弃的仙界公主怜世，应该还有一个人在帮你，他很照顾你，为何你不记得？路上那些人施了阵强行逼你记起前尘往事，他没有让你记得那些美好不能再美好的事情。从那时到现在，你总是在特定的地点特定的时间想起一些记忆，你六岁那年你记起的是一个叫采冬的姑娘，你只记得你是采冬，却不记得那位妖帝，那只白狐狸是你最信任的朋友，那些东西已经快速的找上了你，但是大多被你的影子迷惑了。”
“你遇见了那几位朋友，你看他们的样子你可以猜得出来，虞染是虞卿，轩辕月是林娘，你碰见了杨若，你知道他身上被下了咒，你本是想通过红楼知道他们更多的蛛丝马迹，但你找不到，你在北启记起了采冬的一个事情，洛千双在南岳记起了她……她曾经身为闻凝落月，后来你们去了东阳，在东阳林娘和杨若身死的地方所以你情绪第一次陷入你承受不住的崩溃，你不能让人发现，差点出现幻影。”
“而你过来的时候，你心底里其实发现了一个人的不同，你确定他是学院的卧底，那条银蛇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你……”笑面虎缓了一口气，笑了一声看了一眼笑道：“你那位好朋友倒是厉害，一介鬼王，与你很是有缘，他不会轻易的死，对吧。”
笑面虎说完了这些话，又快速的把下颚掰了回去，两人相比之下突兀悚然。顾七乱衣血渍，青丝乱七八糟的粘在脸上，骨节轻松被笑面虎只手断了，而笑面虎白衣一身只有手上斑驳的血液，东澜沉默，顾七缓了一口气眼神依旧如常，平淡道：“你在闻凝落月那里停顿了。”
笑面虎不说话，只是眼里眯起了笑意，手里熟练的运转起灵力治疗顾七体内乱糟糟的毒气。
灵力很纯净，顾七感觉很舒服，不经阖上眼一会儿才睁开，慢悠悠的说道：“你做过神邸。”
两人对视了一眼各自不说话，给了这里一时的安静，等顾七身上的伤都好了后，笑面虎说道：“只有在这里，他们不能插足。”
顾七皱起眉思索了一会儿，说出自己的想法：“是四大古族。”
“从现在开始我问你答，我需要知道他们对你的身上做了什么手脚，以至于让你把所谓的该忘得全记起，该记得的却是什么也没有，你在这儿做不了什么手脚，就算你不听话，让人听话的法子我也知道很多。”
“你问就是了。”顾七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姿态，平平淡淡看了一眼笑面虎脸上的面具微有思量，薄淡说道。
“你男儿身？”笑面虎歪着头调整了一下面具的位置，纤细嫩白的指尖从顾七面前划过，五指葱白润玉，极像是个女的。
“猜测是有人搞鬼。”
“知道陌家曾经不认辽沁为辽峥膝下，言家破坏你的命道，与天帝做过一个协定，怜世见过幕后的人，流清实则被他们所杀……如上”
“皆无。”顾七不知何时拿出了一块白帕细细擦去指尖的血渍和脸上的血痕，听之微顿，指尖弯起略微细思。
“离魂碎片呢？”
“我已暗中拿回一些，如今知道的便是南岳闻奕身上有一片。”顾七冷静说道，看似没什么动静的眼睛一直暗暗的观察着笑面虎的神态，果然谈及南岳时，笑面虎的灵气有了一丝变动，只是其眼眸依旧不变冷淡至极。
“我大致了解了，跟他们有关，但其余的说不清。”笑面虎话未完，东澜远处便被劈开一声闷响，笑面虎笑道：“鬼王就是厉害，还没过一刻钟就找到路了，得辛苦你再做一场醉生梦死。”
“为何？”顾七面色淡淡的，她此处正好可以看见稳步走过来的言凝，心中一刺，指尖不由微蜷。
笑面虎顿了一会儿，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我必须要把她放出来，不然，你永远不是你。”
顾七靠在满是残损的墙址，眼神复杂的看着笑面虎离去的背影，眼中重叠的幻影缓缓融为一体，胸口窒息的沉迷令她生生喘不出一口气，恍然间酸涩的红泪浸湿了她的眼眶，她张口欲说什么，发不出一个声音，沉默间泪珠划过她血渍飞溅的脸颊。
“你好像......不是个会说那么多话的人。”顾七涩然言说，低垂着眉睫看着枯槁的土壤，迟迟难言“你似乎从不是个喜热闹的性子，我知道，我该知道你是谁了。”
笑面虎脚步一顿，亦不迟疑一直往前走去，略微清冷的声音终究发出，清瘦的下颚在笑面隐隐显露“不说出这个名字对谁都好。”
顾七闷咽，指尖扳指的滚烫深入人心隐隐在惩戒着顾七说出口的不忠，往年的暗疾被强行的掰开，一寸一寸的入骨腐化折磨着每一根筋脉，她挣扎着起身，破皮的手骨指甲血肉翻卷，埋进腐烂的土壤间血滴浸染，涩意入皮骨，断肠苦入喉。
“我得让言兄活着。”
“可你的记忆中，你与他不过只见了几次，有那么重要吗?”笑面虎不认同地摇了摇头，眼中突然泛起波澜，荒芜的东澜浮起一点点星光，既而慢慢的展开斑斓的翅膀，一只只紫灵蝶凭空出世，在这浩瀚无人的地界上遨游。
顾七在后面寸骨不存，重新长成的皮肉又一次泛滥成灾，紫灵蝶围绕着顾七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滋养着那些腐烂的皮肉，她眼含泪光的看着笑面虎的背影，手指颤巍巍的运转灵力，念着这些万物孕育的灵蝶。
“我心难安。”顾七哽咽的说完这句话已是心中百般无可奈何，喘气之间慢慢闭上眼不愿再多话。
笑面虎脚步不停，看了一眼言凝，两人相隔在阵盘两侧遥遥相对，言凝甩出百鬼瓶不顾天命放出无数小鬼，笑面虎抚手行礼没有半分差错，笑面虚浮，漫天星意斒斓而起，手掌微张虚托着空物，飓风随掌心平地而起，暴风袭来，万千青丝擦过笑面虎的面具一波波袭击言凝，无数小鬼撕咬东澜魂灵，速度迅猛间不断靠近笑面虎。
笑面虎细细感受了一般，笑出声，略有敬意，此届鬼王不过三四百岁，修为已至上乘，体内还存在几层浓厚的道力，果真是后世之才千千万。
两人比拼了许久，风沙肆意，实力也愈渐发挥的厉害，言凝眉目紧皱，此人不仅剑术精通，更能将灵力运转自如，咒法、灵法、阵法无一不是上上之才，百鬼之中已近连续解开三层，言凝逐渐发现此人的目的只是想要解开百鬼瓶中那神秘莫测的第五层，言凝衣袖翻飞，冷峻的面庞不近人情，飞龙在天之姿倒映在笑面虎的眼瞳中不过浮云半截。
“鬼王已知我想要的不过是解开百鬼瓶的第五层，再战也是徒劳。想要出去也必须经过我的同意，无论我死与没死，没有我脑子里的一点念头。鬼王您，于她谁也走不得，在这儿是不会有冥界那转世投胎的说法。”笑面虎冷冷淡淡的把这些东西一个一个的都说清了，要言凝点头也不要，一点儿也没有被那些尘埃弄脏的手指顺着面具的轮廓划过至下颚，冷傲的凝视着那头的言凝，指尖翻卷，毫不犹豫的把面具拿了下来，常年不见光的脸消瘦苍白，唯有那一双高山傲眉薄淡的看着言凝，如此以表敬意！
言凝看着笑面虎脸的那一刻，双眼怔然，缓神一会儿轻笑一声，确认一件事情道：“你为不忠？”
笑面虎拿开面具后，还有些不适应但也只是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听到言凝的话勾起唇笑了下，半是认可的点了点，随意道：“我向来不喜欢学院那一套，考虑好了吗？王上。”
“勿要伤她”言凝讲了这一句，就再没催动那些鬼魂侵蚀笑面虎的灵体。
笑面虎眼中依旧是那些笑意，真是拿开了面具，那笑眼之下的薄唇微勾渗的是一寸寸的入骨冰寒，这人步伐不紧不慢有的是风姿绰约，高贵冷漠，一步一步走过阵盘到言凝的身前，又半分不差的行礼，这次行的是谢礼，用的是南岳皇室的礼仪。
“多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