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院中各色花草被踩踏得凌乱不堪,地上尽是砖石瓦屑,十六名护院家丁顾不得换下透湿的衣衫,匆匆返回东厢廊下屏息值守。班昭立于北角门外的丁香树旁,遥遥望见狠命追赶韩嫣四人驾乘马车的纷乱人群,在滂沱雨中甩作一条长龙。倾盆大雨浇在她的头上身上,已辨不清颊旁纵横流淌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大小姐,大小姐——”婢女秋桐寻来,抖开蓑衣为她披上,又踮起脚罩了顶斗笠在她头上,“您快进去瞧瞧吧,侯爷身上的箭已取出来了!”
“真的?”班昭久滞无神的双眸终于恢复些许生气,急急随着秋桐迈进院去。
双骏驾车自雨水畅漾的街面上一掠而过,碗口大的马蹄溅起的波荡瞬间被大雨抚平,不着一丝痕迹。追出一条街后仍自奋力朝马车方向奔冲的,只剩下十余神色诡秘的壮年男子,方才便是他们混迹在人群中煽风点火鼓动大家作乱。
“别……别再追了,咱们……追不上。只消这么一……一折腾,那定远侯便活不成了!”跑在最前面的壮汉眼见马车已没了踪影,驻足返身拦住后面的人。十几人躬腰撑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顶着瓢泼大雨迈开灌铅的腿,踉跄着往回行去。
此刻,那辆双骑马车正疾驰在雨势渐弱的夜幕中,马儿喷吐着炽热的鼻息,奔速已有所减缓。
“姚天宝——”倩雪把住轿门探身喊道:“后面没人追了——快停下吧——我跟小姐都快颠散架啦……哎哟妈呀——”
姚天宝的动作倒真麻利,不待她话音落地已急扯住缰绳,马声嘶啸,车子陡地停住。倩雪哪有准备?一下子被悠出车轿去,贴饼子一般平拍在他背上。傻小子回过头来瞧得愣了神,直至脸色由白转红的倩雪挣扎着从他背上起身,才挠着脑袋讪讪道:“不用你帮忙,俺会停车……”
“帮你个大头鬼!”脸红似火的倩雪弯腰缩回车轿中。
“也不知将军那里现在情形如何了。”韩嫣临危之时颇具大将之风,以奇谋诱歹人出府,可这样的阵仗却是她从未经历过的,此刻危机过去,心中亦是后怕不已。
“当时府中那么混乱,他们把夫人错认做班先生,自然对我这假将军也是深信不疑。”与姚天宝并肩而坐的曹寿从他手中接过缰绳,控制双马往回掉头,“既已把咱们追出这么远,想必此刻也该回去向幕后指使者覆命了。”
“他们既是有备而来,未得到将军死讯,怎肯轻易罢手?咱们这场戏,怕是要做足全套呢。”韩嫣以双手食指揉按着太阳穴。
接连几天未睡过安稳觉,且在山中奔走一整日,方才又淋了雨,周身上下湿漉漉的。这会儿她只觉头晕得紧,有些睁不开眼。“今夜若不能回府,谒卿定要惦记着。天宝,不如你先回府给大人捎个信吧!”
“嗨,夫人哪,您也有不如俺精明的时候啊!”姚天宝搭着曹寿肩膀,回头咧嘴一笑,“大人入宫已是戌时,哪儿还回得来呀?定是在宫中别馆歇下了!”
连下两个时辰的大雨终于收了疾势,渐渐弱下来,滴打在宫中别馆窗下的芭蕉叶上,发出悉索之声。
这宫中别馆乃是为议政误时无法离宫的朝臣备置的,今夜和帝单独传召徐防,是以惟他一人宿在此处。尚书大人极为体恤宫人,早打发值夜的宫女太监回各自住所歇息去了。偌大馆内空旷无人雨声淅沥,只有悬在廊上的两盏灯笼随夜风轻轻摇曳。
徐防仰卧榻上,直直盯住头顶承尘上的如意花纹,心中烦乱不已。欲私令府兵搜山一事,虽以急寻名医的由头掩饰过去,可如此一来,若班超有任何闪失,自己便是罪魁祸首,连反戈一击的机会也没有了。更觉蹊跷的是,此事刘肇如何得知?
正自想着,忽闻窗格上传来细碎的叩打之声,轻柔甜腻的嗓音自窗外幽然飘至:“徐郎,快开门呐,是我——”
心下一惊,忙起身披上长袍,蹑手蹑脚行至窗前,贴耳过去仔细倾听。“徐郎,”娇媚之声越隙而入,“我知道你在听,外面还下着雨呢,你就忍心叫我淋着?”
疾步奔至外间,甫一拉开门,一个娉婷身影翩跹而入,两条翠袖玉臂猛地环挽项间,双唇骤然被含香榴齿紧紧吸啜。他下意识地拥住贴近身畔结实而充满弹性的纤腰,抚指滑落处,是腰窝下一陷即收贲然而起的曼妙曲线,入手极富弹性,丰润厚重浑圆饱满。怀中尤物低声昵喃着相思之情,灼热的气息喷吐萦绕耳畔。
牢牢抱住她,就这么吻着,走着,仿佛踩踏着曼妙而契合的舞步,由外间踱至卧房,由地下踱至榻上。
平坦而柔软的小腹隔着衣衫,仍感觉到他的火热与坚挺,唇边满意地漾开蜜一般的甜意,“徐郎——”
宽阔指掌啪地一巴掌拍上她丰硕圆润的翘臀,“你不要命了,竟敢擅离寝宫?这可是在皇宫内院,他的眼皮子底下!”
“那又怎样?”朦胧灯影下,饱噙魅惑的樱唇不屑地撇了撇,“为着父亲献策的事,他已冷落我好几日了,还管我在不在宫中么?”
徐防呵呵一笑,猛然用力揽住她腰身,一面上下其手,恣意品尝这许久未啜的销魂滋味,一面以鼻尖摩挲着她耳垂,低声道:“毕竟是在宫中,你这堂堂贵人也该检点些。”
左文萱的身子陡然一僵,继而如温顺的猫儿一般偎进他怀中,一双玉臂紧紧环上结实的腰身,柔滑面颊贴至胸前,一句话也不说,过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来,眸中泪光闪烁,凄然道:“徐郎以为,文萱是那种目光浅薄攀龙附凤之人么?若非为了你,为了父亲,我何须对他邀宠献媚百般逢迎?”说着已是泫然欲泣。
“是我不好,说错了话,别哭,啊。”徐防深知她所言不虚,昔日也确实曾为她的痴情打动,如今虽已另有中意之人,却是不愿舍弃这枚有力的棋子。遂轻柔地为她拭去面上泪珠,温声安慰道:“你为我付出的我都知道,他日大事得成,必不会有负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