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乔注视着赵清泽的神色，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回答，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她不愿意再去憎恨谁，可是，现在每每对上赵清泽，那段不好的被背弃的记忆便会瞬间出现在她的眼前，仿佛在放着古老的电影一般。
不是所有的苦痛都能够被放下，康乔不认为自己是个能够将所有事都看透的人，也没有天真善良到原谅所有伤害她的人，所以，她才会在面对着赵清泽的时候，有那么一点点无措。
她看着赵清泽，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希冀，那样深邃的眸子中流露出的忧伤，恐怕任何人都不能够视而不见，终于，康乔还是轻轻叹了口气，道：“清泽大哥，我曾经无数次问过我自己，对你的感情还有多少。我们曾经的关系那样好，你一定不知道，我对你的依赖从来都超过司南，甚至超过爷爷！当我一个人痛苦的时候，身边只有你！对于我来说，你是最重要的亲人和朋友，所以我对你有着百分之百的信赖。”
“正是因为太过信赖，所以在遭受到背叛的时候，感受到的痛苦才前所未有的强烈。没有人知道我当时的心情究竟是怎样的，清泽大哥，”康乔用最为平静的目光注视着赵清泽，“即便知道你是受人诱导，被人利用，我还是无法做到真正的面对你，这样的康乔，是不是真的很没用？”
康乔的每句话都如同铁锤一般重重敲打在赵清泽的心上，他轻轻闭了眼睛，语气中带着失落和淡淡地伤感，“对不起，阿乔，或许真的是我强人所难。你说没有人知道那种被背叛的痛苦，其实，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赵清泽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正是因为知道，才选择用这样的手段来报复你啊，阿乔。”
赵清泽的语气很淡，淡到康乔以为刚才的那就话是自己的错觉。
她的目光投向他的脸，上面并没有太大的表情，却隐约透露出一丝淡淡的绝望。
“我曾经也有过最信任的人，只是，他用最狠烈的方式背叛了我！”长久以来埋藏在心底的秘密，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以这样的方式说了出来。
康乔大概知道他说的人究竟是谁，她仍然记得清泽母亲给自己看的那一张照片，照片上，清泽的脸上是满满的献血，手里的枪，都在滴着血。
康乔怎么可能不震惊！那个时候的清泽看上去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少年而已，这个年纪的孩子一般在做着什么？
读书，玩游戏，依偎在父母的怀中撒娇？
可是赵清泽却不同，康乔沉默着，等待着赵清泽的下文。
“我曾经是个孤儿，被那个女人抛弃之后就被送入了福利院。当时觉得没有什么，在福利院中孩子的小打小闹也不过是受点小伤罢了。直到那个人将我带回了家，他说我们要成为亲人，对我照顾得简直无微不至。”赵清泽的目光变得悠远，“我年纪小，所以对于他投入了百分之百的信任。”
“可是他带给我的究竟是什么！”赵清泽的语气瞬间变得沉重，带着丝丝恨意，“是无止境的杀戮！”
赵清泽看着康乔，眼中甚至带上几分暴力和血腥，让康乔浑身不由得一颤，“你或许不知道我为了他杀了多少个人……”
赵清泽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那些回忆即便到了现在还如同魔咒一般控制着他，“不仅仅是因为杀戮，他将我牵扯进那样的命运中，为什么不让我一直这样下去？就在血腥的深渊里一直堕落下去不好么？至少，我还有继续存活下去的理由！”
赵清泽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或者，是那从心里喷薄而出的怨恨，“为什么要让我亲手杀了他，为什么逼着我亲手杀了曾经最重要的人，给我带上一辈子的枷锁！”
赵清泽越发激动，康乔紧紧抓住他的手，希望他不要吓到两个孩子。
康乔的手有些冰凉，却在这个时候宛如一道清泉慢慢驻进赵清泽的心底，他渐渐压制住自己的情绪，眼神也慢慢变得清明。
康乔的眉头紧紧皱着，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心的神色，见赵清泽终于回了神，她才道：“清泽大哥，一切都过去了，是了，你不能永远都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我也一样。”
康乔注视着赵清泽，她的眼中带着认真和诚恳，“我早就原谅了你，只是因为自己过不去那道坎才一直不能够正视你，现在，我努力去面对你，你也忘记那些过去，我们都向前看，好不好？”
康乔不承认自己对赵清泽抱着同情的心态，可是，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事实上自从赵清泽为她找回茂茂的那一刻，她便已经没有更多的怨恨了。一切都已经扯平，当年她所遭受的侮辱，如今用孩子的健康来抵回，这样已经足以。
赵清泽低垂着眉眼，似乎并不愿意让康乔看到自己眼中异样的情绪，他的手背上青筋暴凸，康乔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他心中的痛楚。
过了很久赵清泽的心绪才慢慢平复，康乔看着已经漆黑的天色，对赵清泽道：“清泽大哥，男男想必也该回医院了，我先带着茂茂回去了，毕竟已经这么晚了。”
赵清泽看了眼天色，“这么晚了你带着孩子不安全，不然我……”
“不用了，男男不是还要打针？你不要误了时间，至于我和茂茂只要等司机来接就好。”康乔见赵清泽恢复了正常，心中的担忧放下不少。
两个孩子玩的正高兴，显然还没有意识到即将分开。
在茂茂又一次的哭闹声中，康乔目送着赵清泽缓缓离开，直到那个背影完全消失在夜幕中。
康乔看了眼哭的梨花带雨的孩子，用食指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痕，柔声道：“真的这么喜欢男男哥哥？”
茂茂嘟着小嘴，点点头，他伸出胖胖的小手拉住康乔的手，嘴里依旧有些模糊不清，“想要哥哥，回家，玩……”
康乔看着儿子可怜兮兮的小模样，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子，笑道：“那好，等茂茂表现更好一些，以后不动不动就哭鼻子了，妈妈就让男男哥哥来家里玩，好不好？”
妈妈的话让茂茂不由得有些脸红，看着他的样子，康乔还是一把将他抱起，司机已经在路边等候良久，康乔坐进车里，没有注意到不远处赵清泽手中拉着男男，注视着她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男男有些不解地看着父亲，赵清泽低下身子看着他，冷声道：“男男，记住，永远都不要相信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即便是你的母亲，也一样。”
男男看着父亲的眼睛，里面带着严肃和郑重，他不太了解父亲的话，但还是依着父亲点了点头，“爸爸，妈妈去哪里了？”
若不是赵清泽提起母亲，他几乎已经忘记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有见到妈妈了。
赵清泽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转移了话题，问：“如果让康阿姨做你的母亲，好不好？”
男男觉得父亲的话有些奇怪，但他还是认真地想了想，歪着头问道：“那我是不是可以和茂茂一起玩耍了？”
想到那个胖乎乎的小孩，虽然像极了霍司南，但他毕竟是阿乔的孩子，赵清泽的目光暗了暗，道：“当然可以，茂茂是你的弟弟。”
“那，好吧！”男男犹豫了一瞬间，随即点了点头。
赵清泽拉起他的手，慢慢地向着医院走去。
康乔带着孩子到家时，霍司南似乎已经等候了许久，看着他关心的表情，康乔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晚？”霍司南从康乔的怀中接过儿子，摸了摸他有些冰凉的小爪子。
茂茂见到爸爸很开心，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今天的事与他分享。
“爸爸，今天，男男，哥哥……”茂茂还不能将话连成一串完整地说出来，但霍司南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抬头看向康乔，问：“你见到赵清泽了？”
霍司南的声音没有半分异常，可是康乔还是感到微微的心虚，她注视着霍司南，低声道：“是在逛商场的时候碰上的。”
霍司南皱了皱眉头，“怎么会这么巧？”
“他只是带着男男出来放松放松罢了。”康乔解释。
“以后你还是与他少碰面为好。”霍司南抱着孩子，语气中终于带上了几丝不悦。
“其实清泽大哥他……”康乔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与霍司南解释她与赵清泽之间的事，然而她话未说完便被霍司南打断，“赵清泽这个人深不可测，你还是小心一点。”
霍司南留下这句话，便带着茂茂去了餐厅，康乔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本来以为那一天司南什么话都没说便是已经对以前的事不在在意，但是现在看来……
康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自己也太清楚应该怎么处理赵清泽与司南的关系，毕竟既然清泽大哥留在这里，以后的时常见面是无法避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