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迪，我把他杀了，我把章函给杀了。我......我捅了他一刀。”
“你确定一刀就把那瞎子给杀了？”
“我......我不知道，当时我太害怕了，捅了他一刀之后我就跑了。我跑的时候还看到桥上面有人。小迪，来陪我好不好，我好怕，我觉得章函就在我家里。”
“乖，别多想，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再乖乖忍耐几天，过几天，我就去接你。”
“小迪，我怕，当时桥上有人，他们会不会看到我杀了章函。警察会不会来抓我啊。”
“放心，没有十足的证据，警察是不能抓你的，而且你是章函的老婆，那么多的邻居都可以为你证明，你是没有杀害自己丈夫的理由的。乖，你熬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可千万不要功亏一篑啊。”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小迪，我真的很害怕。”
“乖，听话，现在回家好好的休息一下。我想警察很快就会去找你，但你不要紧张，他们只是例行的家属询问，只要你好好的掩饰过去，很快就会风平浪静的。”
“警察真的不会怀疑到我吗？”
“傻瓜，当然不会啦。警察如果问起来，你只管说什么都不知道就行。这件事一旦过去了，咱们就可以双宿双飞，过逍遥快活的日子了。就这样，我先挂了，等事情了了之后，我会主动联系的。乖，听话！”
“小迪！小迪你等......你等下！”
杜鹃连声的说着，手机那边却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
老鬼停下晃动着的蒲扇，对着秦陌耸耸肩，做了一个鬼脸。秦陌朝他轻点下巴，老鬼嘻嘻笑着隐没在了树荫间。
瞧着杜鹃将手机握在手心里，秦陌走了上去，看着她的侧颜道：“您好，请问您是杜鹃小姐吗？”
“您是——”
杜鹃警惕的看着秦陌，眼中带着惊慌。
“您好，市刑警大队法医秦陌。”
“警......警察？”
杜鹃一慌，手机差点掉在地上。她忙低头，极力的去掩饰。
秦陌呢，自然是装作没看见，只是程序化的将自己的证件递到杜鹃的跟前。
“您好，今天来找您，主要是想问一下您丈夫的事情。哦，是这样的，今天早上，我们接到群众报案，说是在洛河桥底下，发现了一具男性尸体，通过调查，我们怀疑这具尸体很有可能就是您的丈夫章函，所以想请您跟我们去警局确认一下。”
“确.....确认？”杜鹃咬着唇瓣，脸色有些泛白：“警察同志，我......我能不去吗？我的意思是，我家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等我处理完了再去。”
“杜鹃女士，我不认为有什么事情比确认您丈夫的生死更重要。”秦陌冷漠的说着，将证件收起，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麻烦您跟我走一趟吧！”
杜鹃狠狠的咬着唇，没有说话。
两人上车之后，秦陌的态度稍有缓和，他从后视镜里瞟了一眼杜鹃，然后说道：“不好意思，例行公事而已。敢问杜鹃女士跟您的丈夫章函平时感情怎么样？”
“我们是自由恋爱的。”杜鹃用力的握着手机：“我的意思是说，我们的感情......我们的感情非常好。”
“那您知道，您的丈夫是什么时候离开家的吗？”
“昨天晚上，哦，不，是昨天下午。”杜鹃撩了下头发，将脸撇过去，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车内的气氛让她觉得很压抑，她很想推开车门，从车上逃掉，可理智告诉她，她什么都不能做，她要镇定，要更加的镇定才可以。
秦陌轻轻勾起嘴角，将视线由后视镜内收回。
“您的丈夫是名小说家？”
“嗯！”杜鹃轻轻点头，随后很快就又将头扬了起来，她似乎非常愿意跟秦陌讨论这个话题。
“他之前是的，而且非常的出色。他的每一本书，我几乎都读过，他很有才华，写的催人泪下。我，我当时是他的粉丝，就是因为喜欢看他写的书，才跟他走到了一起。”
“为什么说他之前是，难道现在不是了吗？”
“现在？”杜鹃不经意的露出一个冷笑：“现在他什么都不是。虽然他每天都趴在那儿写啊写的，但是再也没有写出来什么能看的东西。我每次问他，他都说自己在找灵感，说是每一个作者都有灵感枯竭的时候。有时候，我都怀疑，当年那些好看的书，真的是他写出来的吗？”
“你难道没有问过他吗？”
前面红绿灯，秦陌把车给停住了。
“问，我为什么要问。嫁给他的时候，我原本以为，他就算没有钱，没有能看的容貌，至少还有才华。可嫁给他之后，我才发现，他除了穷什么都没有。哦，可能你们都不知道，在2013年的时候，他出了车祸，瞎了一只眼睛。你能明白，我整天对着一个瞎子的感觉吗？甚至有时候跟他一起出门，我都觉得别人是在对我指指点点。”
“我明白。”秦陌淡淡的看着杜鹃：“我明白，你嫁给你的丈夫，从来都不是因为爱。”
杜鹃愣住了。
“我这里有个故事，很长，很长，不知道杜鹃女士有没有兴趣听听。”
“警官还会讲故事？”
“不算是会讲吧，只是在这一行里待的久了，难免就会看到很多的事，听到很多的事。这个故事要从哪里讲起呢？就从2013年那个冬天开始吧。2013年小雪那天，女孩儿和男孩儿一起出去游玩，结果在回程途中，旅游大巴发生了侧翻，而女孩儿当时就坐在靠窗的位置。女孩儿生命体征无碍，只是右眼的眼球被车窗玻璃刺穿，女孩儿失明了。当男孩儿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就向医生请求，无论如何都要帮女孩儿保住眼睛，因为他知道女孩儿爱美。可现在患有眼部疾病的人那么多，别说是眼球，就是眼角膜都少的可怜，有些人甚至排队排了好几年都不见得能够排到。为了保住女孩儿的眼睛，男孩儿请求医生，将自己的眼球移植给女孩儿。这是一项非常复杂的手术，当时负责抢救的那个医院并不能完成，特邀专家就意味着要花费更多的钱。”
说到这里，秦陌转头看了看杜鹃的右眼：“杜鹃小姐，您的右眼还好吗？”
杜鹃轻轻的揉着眼球，不知道为什么，当秦陌讲到眼睛时，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右眼在隐隐的疼，那是一种被撕扯的，断断续续的疼，就好像是眼球努力的想要从自己的眼眶中挣扎出来一样。
“当男孩儿听到那个几乎天价一样的数字时，他没有犹豫，因为女孩儿很快就要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了。男孩儿觉得，为了自己的妻子，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手术很顺利，男孩儿的眼球被顺利的移植到了女孩儿的眼睛里，为了不让女孩儿心里有负担，男孩儿请求所有参与这项手术的医生一定要帮他保守秘密，千万不要让女孩儿知道。几个月后，女孩儿和男孩儿秘密的举行了婚礼，他们成了一对表面上看来很让人羡慕的小夫妻，所有人都认为女孩儿很伟大，因为她不介意男孩儿的容貌，勇敢的嫁给了他。而男孩儿呢，为了凑够给女孩儿换眼球的手术费用，他以极其不平等的合约，贩卖了自己未来三年的所有作品，包括版权和署名权。男孩儿没日没夜的写，不是因为缺乏灵感，而是因为想要早日偿还掉那些债务，可以好好的陪女孩儿，好好的生活。就在男孩儿完成最后一部作品的那天，女孩儿要求男孩儿无论如何都要陪她出去走走，男孩儿同意了。杜鹃女士，您知道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杜鹃抬着脸，愣愣的看着秦陌。
“女孩儿刺了男孩儿一刀，在男孩儿拥抱她的时候。之后，因为害怕，女孩儿从现场逃走了。男孩儿呢，因为洞悉了女孩儿所有的想法，他决定按照女孩儿希望的样子继续爱他。杜鹃女士，你知道吗？男孩儿其实是自杀的，因为女孩儿的那一刀并没有刺中他的要害，所以他自己又将刀拔了出来，狠狠的刺向了心脏。为了不连累女孩儿，为了帮助女孩儿摆脱嫌疑，他还精心的伪装了现场，甚至擦掉了女孩儿留在刀柄上的指纹。”
杜鹃听到这里，忽然低下头，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秦陌停车，打开车门，对杜鹃说：“杜鹃女士，刑警队到了！”
杜鹃抬头，看着外面的景物，忽然觉得外面的阳光是那样的刺眼，刺的她右眼都痛了。
曾经的天才小说作者章函死了，他的死被确定为自杀。
杜鹃从刑警队认尸出来就去了当年帮她治眼的那家医院，从主治医师的口中，得到了真相，原来当年车祸中眼睛受伤的那个人是自己。
杜鹃的右眼，从见到秦陌的那一天起开始疼，直到她慢慢的，再也看不见任何的光线。终于有一天，她的右眼停止了疼痛，却再也看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