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慢慢地将门关上,一步一步地走到那个男人的床边。
男人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睁着,瞳孔已经有些涣散。
女孩伸出一只苍白的小手,轻轻的敷在男人的额头上。
那冰凉的温度碰上滚烫的额际终于将那男人激回了神。
浅棕色的眼眸缓缓地转向她,模糊的视线终于渐渐变得清晰。他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温柔如三月清风般的微笑,轻轻说道“你来了?”
女孩波澜不惊的心被这清风般的笑吹起圈圈涟漪,面上依旧木讷着。
男人想撑起身子做起来同她说话,可他刚一动眼前就一片漆黑,无奈之下只能又躺了回去。
女孩心里清楚,这个男人活不过今晚了。
他要死了吗?
说实话,女孩从小就跟在鬼医身边,见过太多人死,且死因和死法千奇百怪,所以对生命的重量毫无概念。
鬼医一直说,生或死不过是人类的两种状态,无论是生还是是死都是一样的,都是人类自己无法掌控的。只有他不一样,“人间终极医术”的完成能够让他随意掌握别人的生死。
对于这一点,她同样毫无概念。
正想着,男人突然伸手轻轻触碰了她的脸。
他的大手完全能够捧住她精巧的脸,食指指肚缓缓摩挲那犹如瓷器般精致的皮肤,这宛若安慰般的动作令女孩满腹疑惑。
“我若是死了,你不要伤心,这不是你的错。”
女孩皱了眉头,我不伤心啊。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男人看的清楚,只淡笑着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不再说什么。
男人又睡了过去,她却没转身就走。
伤心吗?自责吗?
女孩开始审视自己的内心。
这人始终是与别人不同的。
她记得他刚来的那天,外面下着瓢泼大雨。男人一身休闲服,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整个人坐在大厅那皮质上佳的沙发上,那般的气定神闲,一点都不像命不久矣的病人。
她跟着鬼医来到男人的面前,男人一眼看到的先是她,眼睛里的惊艳一闪即逝,随即就是清风般的笑容和人间四月天般的温柔目光。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那木讷的表情有一丝的松动。
接下来,他就大方的伸出右手,说道“在下任途文,身患绝症,想请鬼医救治。”
“啧啧啧,我的规矩你知道吧?”
“当然知道。第一,只治别人治不了的病;第二,生死全部由您掌控。”
“啧啧啧,这么多年了,主动找我治病的你是第一个,胆子不小。你应该知道,做我的病人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更知道,我这病您治不了,那我就必死无疑。”
接下来的一周,那男人到底经历了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先天性造血功能障碍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将他的造血细胞重组,这项技术是连鬼医都没接触过的领域。
那份深入到每个细胞的痛他活活经历了三次,但成效却并不大。
她以为,这个男人与其余的病人并无不同,一定会惊恐崩溃地求她杀了自己。
但当她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鬼医折磨的不成人形,但那张脸上依旧是暖人心田的笑,说话语气还是如初见般莫名自信。
“别担心,我没事。”
天知道,她压根就不会生出担心这种莫名其妙的心情。
可是真的不担心,不伤心,不自责吗?
女孩站在他的身边,一遍一遍问着自己。
不担心,为什么一次次地来看他;不伤心,为什么明知他要死了自己却还不离开;不自责,为什么不止一次想要是自己医术再好一点就好了?
为一个人的死亡而担心,伤心,自责,一想到再也见不到那清风般舒适的微笑就觉得胸口发闷,这是不是,就是生命的重量呢?
不想他死啊。
这般想着,她轻轻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俯身吻上了他的唇。
她是爸爸走向“人间终极医术”最重要的东西。
据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她的血治不了的病。
她是鬼医用上古秘术培育出来的“神农药人”,没有父母,没有名字,没有思想。
她是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