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开始秋天这么冷了?裹上冬天的裘袄仍无任何作用,命宫人端来炭盆,素白的手在上面翻来覆去,终是寻得了入秋来的一丝暖意。可这若是进了冬,该如何熬过?
“今晚上皇上在何人宫里?”女子姣好的面容上已经出现了倦意,却仍坚持问了。一手撑着额头,倚在榻上,低垂着眼帘。
“娘娘,奴婢方才向孟公公打听过了,皇上今晚去了麟水宫。”宫人的声音在这偌大的殿里显得轻而细,夹杂着对自己主子的遗憾。
女子倏地睁开眸子,起身拖着宽大的华服走到殿门口,宫人听到几不可闻的笑声,却不敢再上前一步劝慰。抬眸望天,夜色朦胧,轻霜清露,看不清明月,想必又要下雨了吧?
殿院里奴才还穿着薄衣,却像石头一样伫立着,不敢有丝毫动作。
“青黛,让外面的人下去吧,别守夜了。”女子望了一会外面,说完便回了内室。
宫人嘴上应诺着,却满脸的惊讶,主子从不会这样有心,怕是因为皇上去了别宫伤心不已罢。却不敢再深想,赶忙吩咐了下就回了殿内。到了寝室见女子已卸去了头上繁重的头饰,落下乌黑的发,接过她手中的梳篦,小心翼翼的捻起一缕头发梳着。
铜镜前的女子早已不是豆蔻之年的女孩,却又不失风韵妩媚。只是终日无笑脸,只有在天子眼前,嘴角轻弯,像大雪初晴的天气,温暖照人。如今,就是天子,也难见到那样的笑容了。
“本宫是不是老了许多?”这是所有的女子所担忧的,就算拥有荣华富贵却依旧抵挡不住岁月,也留不住岁月。对于进宫的女人来说,一世孤独已是注定了的悲哀。不一样的是,来得早或来得晚。
青黛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将跟跟发丝梳得垂直如瀑,眉眼中都是小女孩的羡慕,“娘娘本就如月里嫦娥,再者是一国之母,定是受万人爱戴与景仰的。娘娘才二十不足,正是出水芙蓉之时,哪是一般莺莺燕燕可比拟的?”青黛估摸着今晚娘娘的不寻常是来自皇上,语中的宽慰充满了义愤填膺。
女子冰凉的面上终是有了一丝裂痕,站起身,摆摆手,“罢了罢了,你也别伺候了,时辰不早了,下去歇着罢。”
“娘娘……”青黛欲言又止,似是不放心。
可女子已经没有任何回话,消失在厚重的纱幔中。
外面开始了淅淅沥沥的秋雨,合着冷风贯入宫里奔走的薄衣中……
这一年,是皇后入宫的第五年,她开始记不清是谁对她和颜欢笑,也记不清自己名字,只记得自己是皇后,在华丽的围墙里必须勾心斗角,卖弄妖娆。
可是如今她只想是阮绥……
靖宣43年,新皇殷荀于弱冠登位,号殷禩帝,凡弟兄,群臣,有不服者,灭。两年内,伐邻国,讨诸侯,扩领土,增属国。
到如今,已过去了五年,朝内大臣畏之,市井百姓敬之,而后宫佳人私之。
次日晨,青黛在纱幔外小声的唤着,她估摸着皇后一夜无好眠,虽不忍打扰,可今日是采选的日子,怠慢不得。
“娘娘……”只一声,里面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进来吧。”一夜乱梦,声音喑哑。青黛听后立马携宫人来到了床榻前,放好洗漱品,便退到一边。
青黛伺候着皇后更衣,洗漱,凤凰图案的缎服,外加穿金袄衫,头戴玳瑁步摇和挂珠钗,贴上花钿,画上拂烟眉,扑上傅粉,涂上唇脂,盖住倦容,那身姿让人凛然生威。青黛觉得或许皇后不是宫里最美的女子,却是最让人猜不透的女子。
皇后本就起得晚,这一耽搁,连早膳都顾不上用,到了御龙殿前,已有嫔妃在此等待了。妃嫔们各个也都是艳妆盛服,见皇后来了纷纷起身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