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戚然伊拂袖而去去的背影,戚陈氏心顿时凉透了。
灵堂里烛光昏暗的不行,戚然伊在灵堂中稍许跪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出了灵堂,在大宅里悠悠地绕着。熟悉的草木如今都已披上雪壳儿,庭院里的碧色水潭皆已冻起一层薄薄的冰。戚然伊站在屋檐底下,微微抬头。看这雪的势头,这几日怕是不会停了。
一个身穿鹅黄色短袄,藏蓝色绣花马面裙小姑娘匆匆掀了帘子进了屋,捧了一杯烫茶暖着手,招呼来厨子,边跳脚边细说着今儿的晚膳弄些什么花样。这头一个罩厚布围裙的扫洒丫鬟撩了帘子就冲厨房里喊:“岁兰姐,仓兰姐说家主让你回来了马上去庭院儿里寻她,说有事吩咐你!”
岁兰听了这话侧过头大声应了一声:“哎,我马上过去!”又揉着手跟厨子说:“可记仔细明白?公子今儿在夫子堂里念了一天的酥酪一定要做得嫩点,千万别腻了。”厨子连连点头道哎,交代仔细后,岁兰招呼人理了理仪容,又往庭院奔去。
这边仓兰将将拿了件白色绣花兔绒边儿的大氅给戚然伊披上,那头就听见岁兰在木回廊上匆匆的脚步声。仓兰又抹了抹大氅毛边,理得顺顺条条的,这才开口回道:“家主,这几日路上要用到的细软银两已经备齐,行李已经准备好放在马房了,随时可以动身。”戚然伊微微颔首,仓兰便抱了手退到一侧。
岁兰放缓了脚步,走到戚然伊身侧行了礼就打开了话匣子:“家主怎的在这风口站着,冻坏了可如何是好?刚刚我在灶房里都冷的跳脚呢!”仓兰被她逗得眉眼带笑,戚然伊也勾着唇角睨了岁兰一眼:“就你话多。”
岁兰嘿嘿一笑,戚然伊便问:“你们公子这几日书念得怎样?可有耍大少爷脾气?”岁兰便回:“公子这几日可乖了,书念得也认真。也不常挑夫子毛病,也不和夫子拌嘴了。嗯......就是常常自己盯着窗外头发呆,也不常和其他公子多说话。”
戚然伊微微一愣。她这个弟弟年纪尚轻,且性子直率,世事在他眼里都会变得异常单纯耿直。戚然伊忽略心中的丝丝不舍,但念及此行短则两年,长则三五载,也不得不让弟弟成长些了。
戚然伊看着满园银霜,对着岁兰吩咐道:“这几日你们公子院子里的地龙可以烧起来了。”岁兰答是,戚然伊顿了顿道:“也别烧得太旺,他回家的时候再烧,将近他起身的时候就可以熄了,别太惯着他。”岁兰依旧答是。“吃穿用度你们也掐着点,不能太铺张也不必太节省,让他自己养成习惯。去学堂是时候有你跟着我也放心,照顾好他就是了。”岁兰一一都应了。
戚然伊瞧了瞧天色,冲仓兰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仓兰回道:“未时已过半了。”戚然伊又问岁兰:“晚膳可曾吩咐了?你们公子今儿可有什么想吃的?”岁兰回:“已经吩咐下去了,公子今儿一直念叨以前老爷做的酥酪,我也吩咐厨房备下了。”
戚然伊颔了颔首,对岁兰说道:“今儿下初雪,难为你一个小丫头还跟着公子跑学堂,先回房捂捂,等你家公子回来了再出来伺候。”岁兰忙说:“哪里就难为了?咱们与家主和公子自小一同长大,这些都是婢子们的分内之事,以后这种折寿的话家主可万万不能再同我说了,我可还想再多活几年呢!”一脸担惊受怕的表情,好似若真的再多说两句,她就能立即死了一般。还一遍一遍说着“不行不行,这话当真是折了寿了,我可不敢再闲着了。”一边念叨着,一边又往灶房方向去了。
戚然伊无奈地看着小丫头的背影,由着她去了。仓兰见戚然伊一脸好心被当驴肝儿肺的表情,不由得用手掩了掩上翘的嘴角,轻声道:“家主,咱还是进屋吧,外头到底还是风大。”说完眼珠一转,又笑着添了一句:”咱们戚家上上下下可都还指望着您呢,您可不能病倒了。”
戚然伊轻轻白了仓兰一眼,带着笑意的说:“你也学着岁兰丫头嘴碎。”仓兰笑着答:“是,奴婢知错。”便扶了戚然伊进了暖阁。
暖阁里地龙烧得旺,人坐在里边儿就容易犯懒。戚然伊自然也熬不过这满屋子的暖流,手中书卷一页还未阅完,人就已经打了数个哈欠。仓兰见状,上前抽了她手里的书:“家主,如今离饭点儿还有些时候,您歇一会,等公子回来了我便唤您起来。”戚然伊见书被抽走,自己也是乏得厉害,也就没有推脱。戚然伊倒上床榻,仓兰轻手轻脚为她盖上暖暖的被子。不一会儿,床榻上就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戚然伊昏昏沉沉从梦里醒来时,脑子里还回响着另一个戚然伊的话:“我们戚氏企业将永远把诚信放在首位,绝不会让顾客受半点儿欺骗。这是我们的承诺,只要有我在一天,我保证这个承诺一定会从一而终!”
戚然伊缓缓坐起身子,一手杵着床,另一手轻轻揉着眉心。方才,应该是又梦到了前世的情景吧。还来不及感慨,暖阁的门就“嘭”的一声被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