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德二十一年冬月初四,甫一夜的时间,文睿王于雁回桥遇刺的事情便传遍了朝野内外,一时间沸沸扬扬,众人纷纷猜测是何人胆敢光天化日于闹市中刺杀当朝一品官员。早朝上,皇帝听闻十分震怒,当即下令要严查此事,定要揪出幕后主使之人。
“父皇,你一定要抓到真凶,然后赐他个凌迟!少丞哥哥太可怜了!”昭瑾红着眼,恨恨道。想起昨日在裕和殿外遇到元商时,他还好好的,没曾想不过一天时间,自己的心上人就已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好好好,这件事儿我一定会还他一个公道。”乐治平轻轻地抹去了昭瑾眼角的泪,道:“你也别为他伤心了。女孩子家要矜持些,你老是这般主动,难免他不会冷落你。”
昭瑾本想出言反驳,却想起前几日在扶风阁之事,只得道:“父皇,我知道。”
“是了,这才是我的乖女儿嘛。关于你们两人的婚事,你自不必操心。等他痊愈了,我即召他进宫好好说说这事儿。”
“嗯,谢谢父皇。父皇对昭瑾最好了,昭瑾最喜欢父皇了。”昭瑾笑着挽住了乐治平的胳膊。
“你呀,现在心里就只有少丞那小子,哪还有我这个父皇哦。”乐治平低头捏了捏昭瑾的鼻子,倒是没有半点皇帝的架子。
“怎么会。我特意让人准备了父皇最喜欢吃的金玉满堂和西湖醋鱼呢,一会儿瑾儿陪你用膳好不好?”
“好好好,就听瑾儿的。”
岁清宫内其乐融融,连在门口当值的福公公都不得不感叹,这皇宫里能摆平皇帝的果真只有贵妃娘娘和昭瑾公主两位贵人了。早些时候,太子乐无妄也来了趟岁清宫,福公公也在门口候着,见到的却是完全不同的画面。
太子也是为了文睿王遇刺一事而来,但福公公远远望过去,皇帝却是没有给他半点好脸色。好在太子生性温和,倒也没起什么冲突,不然可真够让福公公头疼的。
太子出了岁清宫,便朝宁华庭方向走去了。福公公远远地便瞧见太子身边的田小子候在马车边。太子吩咐了那田小子几句,旋即上了车。那赤色的马车呼哧一下就朝西奔去了。福公公收回目光,心里已如明镜般。那太子和文睿王本就是表兄弟,从小要好,这文睿王遇刺受伤,太子自是要赶去探望的。
福公公想得不错,太子马不停蹄地赶去文睿王府已近晌午。太子本欲下车,没想小田一掀门帘,太子便见府门前聚了不少人,定睛细看来竟有不少熟面孔。原来那群人多是下了朝便赶过来的官员们。
“主子,小田先去打听下,您先在车里休息?”小田担心太子一出现,这群人怕是又少不了一顿寒暄,而他最清楚自家主子不喜这种事。
“莫急,我们先看看。”太子见府门开了,门后出现的是文睿王府的管家庚叔。
“各位主子,我家王爷昨日遇刺,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太医好不容易才将我家王爷救了回来。他特意吩咐了这几日,王爷定要好生休养,万不能操心。故此我老庚擅自做主,要府上这帮小子闭门。没想到各位主子对我家王爷如此关心,我只好出来说道几句。各位主子的好意等王爷醒了我定一一转达,若各位主子还有其他的事,怕是还得多等几日。”庚叔一袭长衫站在府门口,声音浑厚有力。
“既然如此,那我们将礼留下,改日再来拜访。”一位年纪约莫三十的男子出言道。原来是兵部侍郎李浔彧,镇西将军李莫道之子。
他的话一出,其他官员纷纷响应。
“各位主子的好意老庚都看到了。只是我家主子向来不喜收礼,若他知道我在他卧病之时擅自做主收了礼,怕是免不了责怪我老庚一番。各位主子就给个薄面,怕要老庚难办。”庚叔道。
“罢了,我等本就是想来看看王爷。既已得知王爷性命无碍,我等也就安心了。还望王爷安心养病,早日痊愈。我符某就不打扰了。”户部侍郎符守仁说完就转身离去了。
如此一来,众人也就渐渐散了。
“主子,您看这……”小田瞧见不少人朝这边走来,担心被人认出,忙转身用衣袍挡住了脸。
“走吧。过几日再来,扰了表哥养病就不好了。”太子温和地笑着,言语不急不缓。
王府门口好不容易歇停了,王府后院的厨房里却是一片喧闹。
“天啊,姑娘,您放着,让苒翠来吧。”
“姑娘,您别烫着了。”
“姑娘,我来煽吧。这烟可呛人了。”
……
“翠儿,你先去忙你的吧。这些我来就好。你不过十六,老是像我姥姥一样念叨可不好。”孟衡笑着,用手中的蒲扇轻敲了下苒翠的小脑袋。
“姑娘,您这是嫌弃苒翠了?”小丫头说着,眼眶竟是红了起来。
“哎,翠儿,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你比我还小,怎么能让你来替我操心呢。”孟衡见她那委屈的模样,心都软了,她在苒翠这个年纪还是个只知道玩的傻丫头呢。
“可是苒翠愿意替姑娘办事儿,苒翠高兴替姑娘办事儿。”苒翠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孟衡。
孟衡被她的坚持所打败,只得道:“好吧,我去给你家王爷喂药。你帮我把五谷粥熬好了送到星霜阁把。”
“好!”苒翠脸上一喜,脆声答道。
孟衡无奈地笑了笑,然后端着药出了厨房。因为怕药冷了,孟衡特意在药罐外面包了一层棉花,但她还是加快脚步朝星霜阁赶去。
刚推开房门,孟衡就见元商已经醒了,微微靠在床边,正和昼说着话。
两人见她来了一齐噤了声。孟衡却没在意,她忙将药放在桌上,然后跑到床边,十分惊喜道:“你终于醒了。”
“嗯,听说你昨天照顾了我一夜。”元商脸上没有半点血色,笑起来的样子倒让孟衡更加难过。
“嗯,是我应该做的。要不是你让昼陪我去扶风阁,你遇刺的时候他在你身边,你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孟衡低着头,不敢看他。
昼站在孟衡的身后,却见自家公子朝他挤了挤眼,还挥了挥手。他这次终于明白了一回,撇了撇嘴,然后静静地退了出门。
“你也把昼想的太厉害了。昼虽然不在我身边,还有其他人在我身边。他们加起来当然比一个昼要强。你莫要自责了。”元商话锋一转,又道:“你不是来给我送药的吗?再不拿来可就要凉了。”
孟衡一听,忙道:“是哦,我这就拿来。”
元商倚在床边,看着眼前的女子站在桌边,将药罐中那黑色的药汁倒入碗中。她那一头黑发上插着一支木槿玉簪,那簪子有些歪了,几缕散发落在她的颊边,她的额头似还有一层薄汗,不知是在炉边待久了还是在路上赶急了。
元商不觉笑了,这个女子行为举止是有些奇怪,身份也无迹可寻,但是她的脾性倒是合他胃口,留在身边也是有趣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