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那里吧,我且先歇会儿。
羽善欲上前的步子顿住,趁着宫星沁不注意,偷偷瞟了眼绣着喜鹊登梅的枕头底下。这一看,她就看见了那露在枕头外面的小半截桃红色的信笺。
心中突地一跳,糟糕,方才走的太急,没有将信笺放到里面去。要是被宫星沁发现自己动了她的东西,不知会不会对以后她欲行的事更加不利。
她想去将枕头再往床沿这边挪一挪,可是宫星沁就坐在那里,她不能贸然上前。“奴婢被子还未收拾妥帖,可否……”
宫星沁笑着打断,“不必了,你等也忙了一宿,如今离天亮还有个把时辰,你去让小三子等人也一并歇了吧。”
“等天亮后,我们再去看珍妃娘娘也不迟。”她方才已经想过了,珍妃娘娘此此遇刺想必也未伤及性命,这都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也未见鸣钟报丧。倘若这时她贸然前去,风头太盛不说,知道的道她与珍妃娘娘关系要好。不知道的,怕是以为她是去探听消息的吧。
如今这身处**,要顾忌的,自是多了许多。
羽善不敢违抗宫星沁的命令,她将烟云纱的百褶裙放进衣柜后,就面朝着宫星沁退了出去。如今也只有祈祷自己压在枕头底下的东西不要被宫星沁发现了。
华珍宫,灯火通明。十来名白发苍苍的太医三五成堆地聚在一起商量对策,太医们或眉头紧蹙,或表情严肃。更有甚者,争得面红耳赤。
珍妃娘娘碧珍华趟在隔了数十层纱帐后的象牙床上,此是黛眉轻蹙,脸上青紫一片。这是中毒的征兆。她的右肩处中了一箭,这本不是什么致命点,却曾想,行刺的人再箭上淬了剧毒。由于箭的构造特殊,太医们不敢妄自拔出。此时,那柄长为一尺的箭,还颤巍巍地插在碧珍华的右肩处。
她的思绪是清晰的,听着帐外太医们高谈阔论却无一人谈到点上,她恨不得一巴掌拍过去,可是,却无能为力。
她平生最怕的便是死,可是如今,她却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一点点的消失殆尽。
“皇上驾到!”高亢尖锐的通传声永远那么清晰有力。通传声过后,皇莆烨倾姗姗来迟,他一身紫色蟒袍未见半点褶皱,显然还未曾歇下。
“微臣见过陛下。”皇莆烨倾的到来让所有太医俱是白了老脸。此次的箭是他们见所未见,此次的毒,亦是他们闻所未闻啊。行了大半辈子的医,这次他们确实无能为力……
皇莆烨倾的表情看不出喜怒或者急切,他也不坐下,就那么站着问道:“珍妃的伤势如何了?”
众太医叩头敛息,对于圣上的问话,他们沉默着不敢作答。只有资深最老的柳太医,跪爬着上前行磕头道:“回陛下,珍妃娘娘此次中的见构造极为特殊,若贸然拔出,恐怕整个右臂……都得废了。”
“而且整只箭上都淬了剧毒。”柳太医两句话一说完就俯爬在地了,从他看到珍妃娘娘的情况后,就做好了随时陪葬的准备。只是,可怜了他那一家老小,和那个刚及月的玄孙。
皇莆烨倾表情沉戾,他看着跪了满地的太医,看着那一颗颗白发苍苍的脑袋。“也就是说至今珍妃的伤势都还未得到诊治?”
“臣等该死,请皇上息怒。”整齐一致的声音,太医们齐齐叩头,再叩头。
“废物!朕养着作甚?”
“臣等该死,请皇上息怒。”
“你等确实该死!”皇莆烨倾愤怒挥袖,转而却是急促得咳嗽起来。多禄福惊呆了,连忙上前为皇莆烨倾顺气。
连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
“皇……皇上!”一声虚弱的轻唤,让皇莆烨倾从愤怒中醒过神来。他挥袖推开多禄福,大步走向内室。
候在两旁的宫女将层层纱帐拂起,又放下。皇莆烨倾看到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碧珍华。
她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抓住皇莆烨倾的手,努力睁开双眼,强撑着说道:“你……你答应过我,不让我死的……”
抓着自己的手是那种如寒冰般冷到刺骨的温度,皇莆烨倾修长的五指握住碧珍华的左手,将它放入绒被中。“你放心吧,朕是不会让你死的。”
碧珍华勾起唇微微一笑,却是言不尽的虚弱。“那……那就好,我知道………谁能救……救我,你让她来!”她睁开眼看着皇莆烨倾,那双眼中,是浓稠如墨的黑。
“是谁”
“……宫宝林……”
宫星沁还不知华珍宫的情况,此刻身上盖着红锦绣花锦被,枕着喜鹊登梅枕睡得香甜。
窗外雨停了,月光黯淡。小三子和蕊香等人担心刺客会突然闯入,就在宫星沁卧房外的走廊上各自选了个长椅靠着。时间一久,便承不住来袭的困意,沉沉的睡了过去。
黯淡的月华照射着长廊,从长廊的尽头,一个黑衣人如黑燕展翅,脚不沾地地飞了过来。
他行事极为谨慎,脚步轻盈地给小三子等人分别点了穴道,又俯在门前听了半响才用食指沾了唾沫在窗户上捅了个小∕洞。
室内很安静,羽善爬在外间的桌子上睡得香甜。他拿出迷∕魂∕香缓缓吹入室内,在门外等了一刻钟才破门而入。
屏风将内室与外室隔断,在绘着傲梅迎雪的屏风前突然出现一人。那人身高八尺,全身上下都罩在夜行衣中,只露出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如无底的深潭,深邃,无波。
他一入内室就直接朝着宫星沁走去,见宫星沁睡得香甜,他便被将宫星沁和着锦一并抱了起来。
一群太医战战兢兢地聚在一旁商量对策,皇莆烨倾坐在桌边喝茶,多禄福规规矩矩地候在他身后。整个房间无一丝多余的杂音,所有人都各司其职。事情,在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陛下已经命人去‘请’宫宝林了,算着时间,应该也快回来了。多禄福心中如是想着,便俯身问道:“陛下,需不需奴才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