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元龙状况很不好。
施展未到小成的阳炎体,其代价可并不像厉生几人说的那么“轻松”。
如今山坡上的柳河在邢元龙眼中,已然是重影纷纷,这一锤打下去的话八成会偏,不过好在后者好似并不清楚此事。
至于双方肉身的损毁程度,相差不多。只不过邢元龙是自己弄的,柳河同样是邢元龙干的。
邢元龙经脉伤得更重,如今其体内经脉完全一副刚刚经历过火灾的样子,焦黑异常,调动法力之事是不用想了,但对付柳河,单凭肉身也绰绰有余。
至于柳河,整个后背如同花岗岩那般扭曲地僵硬着,只要稍稍动一下便会痛得呲牙咧嘴,而后腰上那柄“小刀”此时虽然感觉松动了一些,但那刀刃仍旧会随着自己的动作,从后一下一下磨着。
恐怕是伤到骨头了。
连想都不用想,从那般高空被人直直砸下来,且后腰干干脆脆地撞击在山石之上,没有当场断成两截已经算肉身强韧了。
且柳河竟然还能拉起架势硬上,在旁人看来无异于只剩下意志力在强撑了。
只不过不知道第二次惨摔后,意志力还有没有用。
轰!!
又一次如流星般被砸回山腰,后背仿佛愚公般不信邪地再次狠狠撞击在山体上,似是不将这山撞裂便不会罢休。
“噗!”粘稠的鲜血喷出,沾满了周遭根根青草,朵朵血色红花的盛开,在晨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鲜艳。
“额…!”刹那间的窒息使得柳河眼前一片漆黑,但其仍旧向后滚了数丈,避免遭受邢元龙的追击。
不过另一边,邢元龙即便有心追击,恐怕也无力做到了。
冲击是双向的,柳河被砸落,邢元龙同样再次落回山下,不过在那双腿稳稳站住的表象里,则是经脉灼烧般地抽搐,谁说此时此刻,仅仅柳河一人是凭着意志力在支撑着?
“还不走!难道真想死在这里不成!”望着半山腰那晃晃悠悠,明显连重新站起来都费劲的柳河,邢元龙喝着,但喝声当中明显透着一丝虚弱。
“彼此彼…咳咳!”再战之力几乎尽失,又是一口鲜血咳出,此刻柳河齿间的鲜艳程度应当与邢元龙不相上下,且自己也看出来邢元龙如今发挥出的实力已然不足一两成。
否则自己怎么可能还会有意识?
还有半刻工夫。
……
“你倒是说话啊!柳河人呢!怎么还没出来!”坊石殿广场之上,云玥璃冲居十方大喊。
“我…我…”居十方慌张地回应着,但是自己也完全不明白柳师兄为何还不出来。
“云师妹,别太过着急了,”酆阳羽安慰道,“虽然不清楚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有宗规限制,邢元龙也不可能对柳师弟怎么样。”
“你们不了解柳河!”云玥璃情绪一点都没有安稳下来,“他可是能去专门挑死路走的人!”
“这个…云师妹,师兄虽然知道这样想有点不太好,但是…”厉生脸上竟浮现出一丝希望,“会不会是柳师弟想在里面坚持一下?”
“不是会不会,是一定会!”云玥璃急道,“柳河他既然能让居师弟先出来,想的绝对是自己来坚持,而且绝对不会用心神传送!”
居十方闻言,愧疚万分,“云师姐,我……”
“师父!”云玥璃快步走到堂主身旁,“您老人家将位面打开吧,好不好,您亲自出手肯定能做到的,万一柳河出了什么事……”
然而堂主却瞪了云玥璃一眼,“胡闹,弟子试炼岂能儿戏?是走是留皆是位面中人自己的选择,为师不能因为玥璃你的一己私情而坏了规矩。”
……
观澜峰上,场面近乎惨烈。
整个山坡上下,已然没了一根全绿的草,尽数被二人的鲜血浸染。
砰……
已经不清楚是柳河第几次被砸回,又是第几次爬起来了。口鼻血迹不止,怎么也擦不干净。
山顶,邢元龙静静看着倒在身下,那面容因痛苦都纠结到一处的柳河,“……还不滚?”
邢元龙一丝胜利的笑容都没有,并非是因为自己力量强大,也绝不是因为认为击败柳河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柳河堵上性命战斗的样子是丑陋的,凄惨到不堪入目的。
但是那副样子,又有谁能够一笑置之。
“咳…咳咳!”柳河在用力。
用力起身,每次用力,就有什么维持着生命的东西逝去。
意识朦胧,不带任何意义地向两旁伸出手去,不是为了逃命,不是为了坚持,而是在最后忽然觉得,身下的草,身下的石头,身下的整座山,离自己好远啊。
“呃...该死,这身子……给我听使唤啊….”
黑砚乌亮,被柳河压在身下的黑砚之中,似是流出了什么东西,缓缓从其后背渗入。
“……你小子要是我贯阳堂的师弟,老子绝对要上门找你喝上一碗。”最后看了似是即将断气的柳河一眼,邢元龙没有再动手,只是拖着疲惫的手臂,向前者腰间令牌伸出手去。
还剩下数十息工夫。
啪……
邢元龙粗壮的手腕被抓住了,而那从下方伸出来的手,手指有些细长,完全不像是体修应该有的样子,但就是这只手,边颤抖着,边牢牢将邢元龙手腕握住。
“找我喝一碗,不怕我将你那碗打碎么?”双眼几乎肿成一条缝的柳河笑容难看,竟借力将自己拉了起来,同时另一只握着黑棍的手臂,毫无技巧地挥了过去。
砰!
棍锤相交,邢元龙连退数步,眼中满是诧异,“怎么可能……”
自己眼睁睁地看着柳河的身体“支离破碎”,甚至眼睁睁看着其“咽气”,那这又是为何?
“都走到这一步了,输了岂不可惜…”似是喃喃自语,柳河仿佛将支撑身子的力量全部用在了双腿以及挥棍上面,连头都未曾抬起。
黑色长棍挥动,仿似带出一抹白日当中的夜幕,“要输的…是你们。”
砰…邢元龙勉强挡住,脸上惊讶之色久久挥之不去。眼前少年分明已经可是算是一具尸体了,但竟然还能维持着意识不散,且这绝对是出自于本能的挥棍,毫无任何章法可言。
那么为何,为何自己就是破不了呢!
砰…邢元龙再退,柳河再进。长棍挥舞速度越来越快,已然到了让人眼花缭乱的程度,但仍旧是毫无章法可言。
“啊!!”邢元龙气急,自己怎么可能会被一个练气二层的小子压制,有怎么会被允许这种事情发生!若不是消耗太大,若不是……
“小子,酒看来是喝不成了,”邢元龙浑身再一次泛起淡淡的红色,“这一击,就当是送你上黄泉路的饯别礼了!”巨锤挥舞,仿似整座山都向柳河压去!
还剩下十息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