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初升，灯彩阑珊，金碧辉煌的哈比三星级商务酒店迎来了三位模样迥异的客人。
首先是一名戴着茶色墨镜、身穿浅蓝西装衬衣的年轻男性。他留了个气质绅士头，左脸有颗米粒大小的黑痣，古龙水的气味浓而不烈，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异国的优雅气质，恍若中世纪的皇家爵士。
紧随他身后的是一位年龄难以琢磨的棕发女人，浓厚的眼线，猩红的唇色，两颊的脂粉厚得犹如涂抹着几层石灰，却眉目含情，对谁都暗送秋波，说不出的妖异感觉。
最后进店的是一个打扮中性的短发女生，虽然不像棕发女性那么浓妆艳抹，却面无表情，好像谁都欠她几百万似的。
酒店的工作人员觉得有些滑稽，但从三人现在的神态来看，明显不适合与其进行搭讪闲聊，于是匆匆替其办理好入住手续后，就把他们领向各自的房间。
短发女生和棕发女性共居一室，绅士模样的男子则被安排在她俩的对门。
待服务员离去后，短发女生打量着周围充满异土风情的室内陈设，冷漠的表情骤然间放出光来。她把西装小礼服一掀、往床上丢去，又像撕面膜般，伸手将脸上的皮面具揭下，露出了一张纯真阳光的面孔。
小艾紧走两步，把轻柔弹软的面具搁在梳妆台，这才回头朝棕发女郎笑道：“艺馨姐，你也把妆卸了吧，看上去怪吓人的。”
柳艺馨早已把行李放好，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小艾变装。当她亲眼目睹小艾变戏法似的变脸过程，不禁在心底暗暗称奇。若非事先知晓，她绝对无法将眼前的小艾和刚刚那个看上去像新新人类的假小子联系到一起。
倘若小艾顶着那副装扮在街上行走，恐怕整个调查局也没几人能识别她的真实身份。
她到底是不是陈海东的眼睛呢？
小艾见柳艺馨凝望自己沉思，忍不住扑闪着明亮的大眼睛：“艺馨姐，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柳艺馨收回游移不定的目光，从头上摘下假发，旋即转身步入盥洗室、开始清理脸上的庸脂俗粉。
套间的门铃突然响了。曾玉春瓮声瓮气的嗓音从外面走廊飘了进来：“哈罗，我可以进来吗？”
“来啦来啦。”小艾蹦蹦跳跳地过去开门。
曾玉春早已摘下墨镜，换回日常的发型，小艾给他点的假黑痣被轻轻擦去，连同身上那件蓝西装衬衣也恢复成白色的。惬意不羁的笑容与方才在前台故作高贵的姿态对比鲜明。
“太感谢你了小艾，”曾玉春张开双臂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你的面具实在是太有型了，戴上后就跟真的绅士一样。你是没注意到前台小姐的眼神……呼——呼呼呼呼！”
屁股肉传来的绞痛让他的喋喋不休骤然变成了嘶声呻吟，表情也扭曲得同照哈哈镜一样。他吃痛松开了小艾，后者俏脸一红，立即跑去跳上双人床，又像只猫咪一样从丝绒被单和卡通抱枕里探出小脑袋，娇羞而又好笑地注视着他。
柳艺馨这才松开掐着曾玉春的玉指，从他身后转至床沿，挨着小艾坐下：“我们明天有正事要办，你还不休息啊。”
“休息？你们不吃晚餐了吗？”
“不用了，我们袋子里有两个苹果、三块泡芙、一袋饼干，足够待会儿食用了。”
“听我一句劝吧，就算你们不准备下馆子，好歹也叫个外卖啊。”曾玉春说完，眉飞色舞地扬了扬手机，“感谢我吧。幸好我跟前台小姐要了订餐电话，今晚咱们有披萨吃喽！”
“哎，真的吗？”
听到有好吃的，小艾一脸兴奋地从被窝内钻出来，竟忘了身上只穿着贴身的鹅黄小背心。
“小艾！”柳艺馨无奈地用手往自己身上指了指、提醒她注意形象，然后转过脸对曾玉春说，“你要是完成任务能像订餐这么积极就好了。”
“诶，你怎么知道我不积极？”曾玉春反唇相讥，“比起你们卸妆的卸妆，上床的上床，我刚刚打听到一个重要的线索，还是从前台那里。”
“哦？说来听听。”
“索兰特明天早上会参加一个本地的商业论坛。地点你们猜猜在哪里？”
“中心广场？”
“不对。”
“议会大厦？”
“不对。”
“不会……是在这里吧？”柳艺馨旁边的小艾弱弱地说。
“bingo！”未曾想，曾玉春眉毛一抖，大力鼓了下掌，旋即做出枪口朝天射击的手势，“完全正确。”
“哦，我差点忘了，有些酒店是可以承揽会议的。”柳艺馨恍然大悟。
“怎么样，这个线索不错吧。我看咱们也不用假扮什么买家了，明天直接在这里守着，只要他一露面，我就用嘴炮砸死他。”
见柳艺馨若有所思的样子，曾玉春又补充道，“当然啦，你要是想把他带回国内——交给你们那个什么，哦，调查局审讯，我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柳艺馨忽然秀眉微蹙：“我已经不在调查局了。”说完，她的眼瞳有意无意地朝小艾的方向转了转。
曾玉春看懂了她的暗示：“啊……这个……我的意思是，把他交给你的前同事，让他们也拿个奖章立个功什么的。”
“那后天的交易就这么取消了？”小艾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当然不行。”柳艺馨径直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为什么？曾玉春的眼神尽是这三个字。
“你们想啊，索兰特是个药品贩子，很多人都想抓他的。如果我们冒然取消交易，凭他的性格和作风，不但会产生疑心，而且可能会立刻调查我们的底细。”
“不会这么夸张吧。”小艾听得舌头都快打结了。
“凡事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现在是敏感时期，假如索兰特有了警觉，翼能绝对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因为他很清楚，老总跟他一样是聪明人，要是他和‘动物园’联手对付翼能，陈海东绝对有可能知晓、并且开始反击。我们现在退出的话，无疑是把这个念头在他心里植入得越深。到时就算扳倒了索兰特，只要他的势力没被彻底清除，那些余党获得指示，也一定会十倍、二十倍地报复翼能。所以，在有把握连锅端之前，咱们千万不要小看他的决心，更不要低估他的本事。”
曾玉春本来想拨出手机联系索兰特、取消原定于后天的当面洽谈，可被她这么一说，心里不免犯起了嘀咕。
严格来讲，柳艺馨的话不能说毫无道理。可熟知她底细的他死也不会相信，她这么说这么做全是出自对翼能的一片良苦用心。
更重要的是，在他自己看来，但凡能面见索兰特的机会也要考虑风险大小。若是能在明天的商业论坛下手，肯定要比后天那种地下交易的凶险场合安全得多。
这也是为什么他刚刚从酒店前台小姐那里得知此事后心花怒放，拥抱小艾的欣喜之举也并不仅仅是因为她重新给他安排了一身行头。
结果柳艺馨一席话把他自认为更好的计划给否了，换做谁心里头都难免有点疙瘩。
“艺馨姐，那我们明天还去不去这个论坛啊。”小艾已经被绕晕了。
“当然要去。后天的交易，咱们更要去。”柳艺馨杏目中透着坚定而自信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