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的是，脚步声只是路过他们的藏身之所，而后又消失至远方。曾玉春和薛雅都不禁松了口气。那支追捕搜查的情报部别动队做梦也没想到，他俩会舍弃常规的逃离方式、依旧留在娱乐城内部。老天保佑，快快让他们走人。
门轻轻张开一条缝，露出了薛雅的眼眸。确认对方确实走远后，她回头招揽曾玉春。两人顺着娱乐城的紧急逃生通道，从后门火速离开，来到相对僻静的另一条马路。
接下来我们去哪？曾玉春如获新生，跟在薛雅后头，问道。
“我都说了，会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薛雅话音未落。他们身后的马路拐角忽然转过来一辆银色轿车，直奔他们而来。
轿车抵近。车窗摇下的一瞬间，曾玉春忍不住看乐了，回头对薛雅说：“不用去什么地方，有人来接我了！”
驾驶座上坐着的正是秦枫。他看到曾玉春跟在一位摩登女郎后面，顿时拉下脸：“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泡妞？快上车！”
“泡什么妞啊。睁大眼睛看清楚，她是你的同事，薛雅！”被他吼得欣喜全无的曾玉春忍不住也毛了。
秦枫陡然瞳仁收缩，脸色大变，仿佛曾玉春身后骤然出现了一头洪荒猛兽。正当曾玉春不明所以之际，他拔枪怒射。几乎同时，他所驾车辆的挡风玻璃也被另一发子弹穿了个窟窿。
两声爆豆似的响声划破夜空。
曾玉春感觉不妙，飞快回头一瞟。只见薛雅脚下的路面掉了一把钢枪，在夜灯照射下，泛着金属的寒芒；而她本人则捂着手，神情痛苦扭曲，似乎被子弹的剩余动能扭伤腕部。
“薛……？！”
曾玉春忍不住紧张起她的伤情，刚要迈步，没来得及吐出第二个字，背后传来秦枫更大音量的咆哮：“你傻吗？她不是我同事！快上车！”
怒吼声险些令秦枫破了音，好在终于令曾玉春如梦初醒了。他返身冲刺，一把攥开车门蹿了进去。车子旋即重新发动引擎。
曾玉春屁股尚未坐稳，急剧颤栗外加扭动的车身像一叶风雨飘摇的扁舟，晃得他头昏眼花，天旋地转。然而紧接着，伴随多声枪响，子弹击打车体带给人的震撼近在咫尺，越加毛骨悚然。惊魂未定的曾玉春透过如蛛网般裂开的挡风玻璃，瞥见了薛雅的另一种表情。
那种表情就像面具一般，留在她那张仍然娇媚夺目的脸上。但已经足以将此刻的她和柳艺馨的形象区别开。
恼羞成怒，气急败坏，杀机四溢，决不留情！
哪里还有一点保护人的模样？
也许它本就不是一张面具，而是薛雅真实的面孔，只不过比那个浓妆女郎更叫人恶心。
曾玉春暗叹。所有的幻想痴想妄想都在瞬息间崩塌了，但挥之不去的依旧是满满的疑问。
可秦枫只顾着开车，他只好试着开口了：“她不是你的同事，那她是什么人？”
“不知道。”
“不知道？”曾玉春生怕自己耳朵出毛病。干你们这行的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么？
“可她的手机有艺馨的号码，还有通讯记录。而且我打过去的时候，那边的口音的确是艺馨——没错啊。”
秦枫长长吁了一口气，才慢慢地替他答疑解惑：“那种手机是改装过的。上面的按键经过重新排序，你实际上拨出的，不过是另一个人的号码。其他就更简单了，包括通讯记录，可以交由改号软件完成。至于你说的口音，只要能掌握目标的声频样本，再加上一台变音设备，就能轻松搞定。”
曾玉春仿佛听了一段天方夜谭。
“你的意思是……这些都是为了算计我，特意精心准备的？！”
“呼……不光是你，还有我、柳艺馨，整个调查局——”秦枫冷冷地说，“还有我们的国家。”
曾玉春彻底蒙圈里了。这场重重迷雾掩盖下的阴谋，难道真会上升到如此的高度？
他不禁又想起薛雅。尽管她的出现是一个局，可她的某些只言片语，莫非又是实情？
高明的谎言总是会带有几分真话的。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同样的问题别问我第二次。看看你的鞋底，不就知道了？”
曾玉春脸微微泛红。唉，自己都紧张得糊涂了，鞋底里的追踪器不正是当初自己缠着秦枫装上的？
“对了。搜捕我的那些人，你们准备怎么办？”他好奇心又起。
“他们被艺馨引开了……但我还是放心不下。你坐稳点，现在我得去帮她一把。”秦枫说罢，加大脚下油门，轿车开始风驰电掣起来。
曾玉春却听得头大了：“等等，你说什么？我们还得过去，跟那些人火并？！”
秦枫猛地一脚刹车。没系好安全带的曾玉春猝不及防，脑袋差点往前一砸，吓得他大喊：“喂，你干什么？！”
“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秦枫把车子熄了火，转过脸严肃地盯着他，“艺馨为了救你，特意命我连夜赶来；而她独自驾驶一辆车，把十几名刺客引到别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把危险留给她自己，把更多的生机留给我们。曾玉春当然清楚。
“……可是，我只是一名老百姓啊。”他也觉得自己很有苦衷。明明一切的起源，就在于一个暗流涌动的隐蔽战场，有秦枫和柳艺馨所在的调查局，那帮手段阴毒残忍的情报部队员，加上之前泄漏自己行踪的纽扣发报器，还有刚刚出现的、神秘莫测的薛雅……而他，一个仅仅想过好日子的普通人，甚至在搞不清楚太多东西的情况下，就被卷入一个又一个危险和阴谋的漩涡当中，至今都不知道自己是否安全了。
他忽而感到很不公平。全球明明有几十亿人，几十亿人哪，怎么这些麻烦灾祸偏偏就找上我？！
但秦枫丝毫不给他留情面：“老百姓怎么了。老百姓就不用感激别人、不能跟邪恶作斗争、不需要担心自己的国家？……这些歪论，究竟是谁告诉你的？”
“这还用谁告诉我？很多人就是这么想的啊。”
“你有没有搞错啊！”秦枫立刻燃起一股无名之火，“如果每个人只看着自己，看着小算盘，看着小日子，那还要别人做什么，还要这个国家做什么？”
他发飙的模样和两人在度假区初见时简直如出一辙。相比于柳艺馨的阴柔冷静，秦枫多多少少还是保留了热血男儿的一份火爆脾气，只是平时深藏在他内心的某个地方，未常拿出来罢了。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曾玉春果然愣愣地看着他，不可理解：“我没说不要这些啊。”
“是的，你需要，我也需要，其实每个人都需要！可是结果呢，当别人在替你冒险、当国家在战斗邪恶，你们哪儿去了？！是的，你们立刻就变成一盘散沙，只有利益，只有逃命！别人也好，国家也罢，是死是活，都跟你们没有半毛关系！说真的，有时我自己都困惑，我们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的，究竟是一群怎样的人？！”
“诶诶诶，我也在和你说真话呀，你有必要这么生气吗。”曾玉春不以为然地反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