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漂泊了多久,幺凡在前面的一片空间中,看到了好多缤纷缭乱的彩色光带。
幺凡茫然地看着,迈着没有触感的步子踩着,最后他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钻进了那些光怪陆离的彩带中去。
光带中,他做了一场又一场的梦,又似乎是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人生。
第一个梦里,一个无依无靠的小乞丐,每天都过着上顿没吃饱下顿没食物的生活。
在一个在寒冷冬季的雪夜,一个肮脏混乱的垃圾场里。已是晚上十二点了,除了一个小乞丐,四下无人,他穿着单薄的衣服,仍在执着地翻着垃圾。他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如果再找不出一些人们丢弃的剩饭剩菜,他觉得要挨不过今晚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放弃了,坐了下来,却坐到了一个黑色硬物,拿起来看,竟然是一个被遗弃了的手机。
他从未摸到过手机,看着手中的东西,却有说不出地熟悉,他好奇地抚摸着,竟然鬼使神差地开了机,还剩下最后一点电了。
小乞丐就这么乱按着,不知摁到了哪个键,在这个寂静的雪夜中,突然飘扬起了一段柔和的铃声,他不懂得那曲子的名字,但是,多么的好听呀。
骨瘦如柴的小乞丐,如一只小猴子一样蜷缩在了那个角落,他是那么的瘦弱,但他的眼睛依旧明亮。因为现在,他觉得他听到了人生中最温暖、最悦耳的铃声。
外面,呼啸的北风,随风乱飘的大雪,远处惨淡的灯光,还有那轻灵、欢快的音乐。
它们伴随着他,慢慢地进入了那永远的梦乡,他终于不再孤独。
……
另一个梦,一个性格内向的孩子,躲在墙角那边,怯怯地看着远处的同龄孩子。
他们正在玩着各自的手机,他也想要一个手机。
他终于硬着头皮,第一次从爸爸那里偷偷拿来家里唯一的一个手机了。
“你们好,我……我可以和你们一起玩吗?”他鼓起了勇气,向他们道,脸上带着忐忑与渴望。
“你?”孩子们用审视地目光看着前面这个陌生的小孩。衣着很朴素的小孩,只见他低着头,手里放在那旧得褪色发白的口袋里,紧紧地抓着。
“你有手机吗?拿你手机来给我们看看。”
“有,有的。”他的声音有些自豪,他觉得他现在和大家一样了,便坦然地拿了出来,他很想得到大家的认可。
“哈哈哈,你这也叫手机么?”孩子们都大笑起来,“你这手机能联网吗?”
“能下载程序吗?”
“内存还不到一M吧?”
“我……”他听着他们说着自己完全没有听过的名词,很想接话,但要说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好失神地站着。
“这什么东西啊?是传说中的按键么?硌得我手都疼!”一个调皮的孩子从他手中夺过去,按了几下那台老旧的手机,就皱着眉扔在了地上。
“多少年代以前的了,现在捡破烂都没人要。”
大家都嫌弃地看着他,嫌弃地看着地上的手机。
“走吧,不理这个土包子了,我们还是去开黑吧,我要玩貂蝉。”
“我是李白,我要打上路。”“我玩蔡文姬。”
“我要玩……”孩子们高兴地交谈着,拿着五颜六色的、光鲜照人的手机走了。
现在,只剩下了滞留在原地的他,还有躺在地上的手机。他更沉默了。
“我可以跟你玩么?”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白嫩的手把地上的手机捡了起来,递给他。
他看过去,是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小女孩正在看着他,一双大眼睛,忽闪着,清澈而透明。
“你看,我也有这样的一个手机呢。”女孩说着,另一只手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手机。
一样的黑色,一样斑驳的后盖,一样带有刮痕的屏幕。
“你还不会开机吧?你看,要按这颗键。”
“……我教你玩贪吃蛇吧,嗯,还有俄罗斯方块。”
“你怎么那么笨,又死了……快,吃它!”
那天,一个古镇的河边,春风微扬,碧波轻荡,女孩清脆的声音也在回荡,其中,还时不时掺杂着一个男孩笨笨的傻笑。
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她,但他却喜欢上了红色,唯一的红色。
……
还有一个梦境,一个少年踏上了一个世界的旅程,漫长的旅程。他要去寻找她,一个红色的身影。
他不知要寻找的她是谁,但他内心的深处,灵魂的尽头,却在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那是一个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
他行走在一望无际的雪原,问过皑皑的白雪。
他走进那炎热的沙漠,寻找可能的丝丝足迹。
他潜行到千尺深的潭水,倾听着无言的水声。
他爬上万丈高的山川,凌云之端却览不到她。
他迷失在浓浓的雾里,坚定的意念鼓励着他。
他走过繁华的街道,人山人海不见那道影子。
他交谈过好多的人,却只记得她曾经的声音。
那个世界,他的路还在继续。
……
似乎是最后一个梦了。一个人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在无靠无依的海岛上,他发现自己只带了一个唯一的手机。
后来他发现,他的手机竟然会说话,于是,他给他的手机取了一个名字,名字叫什么,是什么狗的?
她似乎有些不喜欢这个名字,放出电狠狠地电了一下他。
爬树,抓鸡,生火,砍树,倒立,搬砖,盖房,斗猪,摸鱼……每天都会觉得很累,他却觉得日子精彩了起来。
早上起来了,他可以看到金黄的太阳,正在从远处的海平线缓缓升起,水很蓝,鱼儿在金色的光泽中跃起了一个漂亮的弧线。
砍树完了,天空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滴滴答答地打在脸上,清爽清爽的,他觉得眼前连绵的林海,是格外的翠绿。
搬砖完了,他可以躺在柔软的沙滩上,吹着海风,喝着果汁,握着她,静静地看着日落。
晚饭来临了,一栋三层的房子内,炊烟袅袅升起,香酥的羊排,白嫩的鱼肉,鲜滑的龙虾,清淡的菜汤,都层层的留在舌尖,回味无穷。
有时,他也渴望着,要是她能和他一起吃饭,该有多好。
后来,他还交到了四个朋友。他还记得,他们几个一起挖过的矿石,建造过的家园,养过的鸡羊,种过的谷子,犁过的麦田……好多好多。
在一起的日子里,大家可能因为一点吃的争得面红耳赤,但他觉得,从此以后,他们就是他的兄弟。
那些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个收获的季节,一个狂欢的夜晚里,他终于喝醉了。
他醉眼朦胧,拿出了那个手机。
“要是就这样,能一直这样,一直过到永远,该有多好呀。”他看着手机,咧着嘴,这样想着,然后在那个轻松、快乐的氛围中睡了过去。
……
“这一切,是梦么?”
躺在床上的幺凡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拍了拍自己还有些沉重和疼痛的脑袋,站起来,茫然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终于,幺凡看到了一个东西,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他看到不远处,一个老旧的黑色诺基亚,正静静地躺在地板上。
“不是梦!不是梦!我的二狗还在这里!”他笑了起来,感到了无限的活力,向着她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