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的眼神,冷漠,讥诮,隐隐还带着点玩味。
那感觉……好似一切在他面前都不过蝼蚁,只是她这一只,稍微有些不同。
至于哪里不同,阿芜有些不敢去想,也实在不想去想。
“这位大姐,你就放过我吧,我实在是没吃的给你。”
阿芜垂眸,避开那男人的眼神,低头朝脚边的女人道:“实在不行,你在这等我,等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点吃的过来?”
“真的?”女人瞪大了双眼,明显有些不信。
“嗯。”阿芜极其地肯定地点头,又再三保证道,“我只是去县城办事,一会还要回来的,怎么可能骗你。”
听着这话,女人明显开始变得迟疑。
阿芜暗喜,正想顺势将她掰开,谁知她身后那男人却忽地出声了。
“我们也想相信你,可……我们能等,孩子不能等。”
语落,女人原本有些松动表情又立刻重新变得坚定。
甚至,抱着阿芜的手臂也越发地用力了。
阿芜被她勒得无法动弹,可现下却有些顾不到这里来。
“你说孩子不能等?怎么回事?”
“是我的孩子,她就快要饿死了,求求你,给点吃的,救救她吧。”女人再次哀求,甚至直接朝着阿芜磕起头来。
“你先将我放开。”阿芜弯身将她拦住,末了又补了句,“放心,我不走。”
女人怔了一下,有些犹豫地望了阿芜一眼,顿了下,又回头望了那男人一眼,待那男人点了点头,这才真的将阿芜送开。
阿芜活动了下脚腕,也顾不上是不是危险,径直走到那男人跟前,沉声道:“孩子呢?”
无论如何,孩子是无辜的。
她可以对这女人狠心,甚至无视这一大群人,可她做不到对一个孩子见死不救。
“这里。”
男人没有吭声,倒是他旁边的一个护卫模样的汉子,揭开面前的袍子,将袍子盖着的小女孩儿露了出来。
跟那个女人一样,这小女孩也是面黄肌瘦。
除此之外,小女孩儿的面上,还有一抹不正常的殷红。
“生病了?”
“嗯,发烧了,又一直饿着,所以……”
仍旧是这抱着小女孩的汉子答的阿芜,只是在说到这里时,饶是这汉子也有些说不下去了。
“没看大夫么?”
阿芜皱眉,这些人,虽跟那些流民混在一起,乍眼看去也与那些流民无二,可实际却都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按说,凭着他们的本事,应该很容易就找到大夫给这小女孩儿看病才是。
“奉县虽然不大,不过也戒严了。”男人抿唇道。
“原来如此。”
戒严这事,阿芜是知道的。
自然,也知道这里的戒严不是像蔺州那样完全禁止出入,而是但凡需要出入的,都需要经过县城门口的兵卫盘查。
而这几人的身份……
“吴大哥,能不能想法子从附近找些草药?”阿芜回头,朝紧跟着她过来的吴大壮道。
阿芜原是想叫他们用烈酒给这孩子降温的,可看他们这样,也不像是有酒的,所以只得想些乡下人用的土法子了。
吴大壮盯着她,犹豫了下,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自己小心点。”交待了声,吴大壮就朝着前边的密林去了。
阿芜盯着那女孩儿,犹豫了下,终究还是去了车旁边,解了个口袋,用衣裳兜了些米过来。
“我是真的没吃的,只有这些米,你们自己想想办法,看能不能熬点稀粥什么的给她吧。”阿芜淡声回道。
“没事,我们有瓦罐的。”
男人抿唇,朝着身侧的汉子点了点头。
跟着,就见那汉子将男人口中的瓦罐拿了出来,然后就将阿芜兜着的大米都接了过去。
有了他打头,陆续又有几个人拿了瓦罐铁锅出来,然后直接朝着路边的板车去了。
那推车的汉子有些迟疑,抬眼望了阿芜一眼,见阿芜没有反对,这才侧身让开,然后帮着他们装米。
好在,他们也没多拿,只是装了当下要吃的就退回来了。
望着这极其有序的阵仗,阿芜不禁眯了眯眼:“这都是你安排的吧?你是故意的吧?”
虽是询问,可语气却是极其的肯定。
“嗯。”男人点头,没有否认,“想必你已经猜到了,只是我有些好奇,既然你已经猜到,为何还肯帮我们?”
男人没有明说猜到什么,可阿芜却明白,他说的是身份。
“我不是帮你们,我是帮她。”阿芜摇头,抬眼望了那小女孩一眼。
这时吴大壮已经回来,手里还握着几株杂草一样的东西。
走得近了,见阿芜确是没事,吴大壮这才暗松了口气。
“把这个切开,给她擦背,叶子……直接加进了那粥里煮了吧。”阿芜接过吴大壮手里的杂草,递给那男人道。
这草通身墨绿,底下的长着番薯一样的茎块,能够退烧治风寒,是她从杜老爹那听来的土方子。
最开始她是不信的,还跟杜老爹说教说生病了就去看大夫,别乱信这些回头把人吃坏了。
可自打她亲眼见着杜氏给石头吃过一次后,她就对此深信不疑。
且她后来发现,这玩意对小孩拉肚子什么的,也有奇效,只是有些不太好找。
当然,这些阿芜是不会跟这男人说的。
他愿意信就信,不信,她也没办法。
“走吧。”
能做的都做了,阿芜也不再耽搁,直接招呼着吴大壮离开了。
这一次,那女人没再拦着,而那男人也没再多话。
直到走出去很远了,阿芜这才暗暗地长吁了口气,然后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我当你是不知道怕呢。”吴大壮笑,颇有些赌气的成分。
显然,他也看出那些的身份了。
“我自然是怕的,只是那孩子……”阿芜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吴大壮愣了一下,想到那小女孩,也不知怎的就想到了自家石头。
“嗯,你是对的,只是下次……嗯,还是不要下次了。”
吴大壮有些语无伦次,可阿芜却是听明白了。
他也只是赞成她那么做的,只是担心她的安全,所以希望她以后都不要再遇到类似的事了。
“嗯,也是有你们在,不然我也是不敢的。”阿芜点头,顿了下又道,“还有这事,回头千万别跟杜渐微说,我怕他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