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莫冰蓝打开电脑坐下来开始她键盘上的“建筑”。刚刚考完试,她一点也不想学习,只想做一些她最想要做的事情。
自从她要求把电脑搬进了她的房间后,便常常做在电脑前面吧嗒吧嗒地打字,将她对生活的感悟,对未来的憧憬,和她的一些文字及细水流长的心情故事统统写进了电脑里,并且全部加了密。
此时的童言俊,正一个人坐在楼顶的平台上孤独地吹着箫,只有几颗刚探出脑袋的小星星来做他的听众。他望着夜空,可以想象出莫冰蓝对着电脑打字时的一脸虔诚的表情,或是捧一本《读者》一边喝茶一边品读的悠然自得。
“叮铃铃——”电话很不合时宜地响起来了。
莫父放下手中刚拿起来的皮鞋,听了电话后,放下电话对着莫冰蓝的小屋喊了一声:“冰蓝,接电话!”
莫冰蓝出了门,就听到老爸又说:“你一个学生,电话比我的都多。你们这些孩子事情还真不少!”
自从上次的那一巴掌之后,莫冰蓝就没有怎么和父亲说过话。听到父亲的话,莫冰蓝不满地撇了撇嘴,拿起话筒“喂”了一声,就听见向紫菀放机关枪似的抱怨:
“哎呀,你爸也太严厉了,每次给你打个电话都要被像审问犯人似地问,我都不敢往你家打了。唉,你现在干什么呢?”
“也没什么啦,打打电脑呗。”
“哦,我还以为你正在下功夫呢。有同学叫我出去吃麻辣烫,你要不要去啊?”
“又没有叫我去。”
“我这不正在叫你吗,就你那老爸,除了我还有谁敢找你啦。哦,还有一个哦,还给忘了。呵呵。”
“在哪里啊?”
“就是夜市啊,‘胖大姐’那里啊,就是你都去过八百次的那家,你要不要去啊?”
莫冰蓝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父亲背对着她说:“莫冰蓝,不要出去,待会我回来给我开门啊。”
莫冰蓝本来也不想出去,可是听到老爸这么一说便不高兴了,她看了一眼正在穿鞋的父亲,什么话也没有说,只轻轻地哼了一声。
“我去你妈那看个病人。不让你出去也是为你好,大晚上的不好好待在家里跑什么跑,都高三的人了还一点点紧张的感觉都没有。”
莫冰蓝心里很不平衡,挂了电话后,气呼呼地回到房间。她觉得父母依然把她当做一个爱生事的淘气小孩一样地管教,没有自由,不能为自己做主,什么事都得听候“上级”指导和批准。听着父亲的脚步消失在门外,心里惆怅而无奈。
向紫菀这会儿正坐在暖和的小店里和几个同学分享着热气腾腾的麻辣汤,辣得红光满面,汗珠儿一颗接着一颗往外冒,但他们却很开心,天南地北地聊着天,什么考试什么成绩统统从大脑里删除!在高三还可以时常这样轻松一下,实在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情啊,既可以换换口味解解馋,饱一饱口福,还可以调节调节紧张的心情,释放一下心中的压抑,一石二鸟,两全齐美,何乐而不为?
莫冰蓝心里正郁闷,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个不停。想起童言俊还可以时常吹吹箫,而她的手指已经不能再在琴弦上拉出美丽的音乐了,很久不碰那东西,手指早已生得像老旧的破机器,怎么奏得出和谐的音乐?高考真的让人为之赴汤蹈火。
父亲说一会就回来,而他回来的时候,莫冰蓝桌上的闹钟已经快指向子夜十一点了。父亲进来没有别的什么,只是隔着门提醒她早点睡,然后几声叮咚声过后,房间里回归了原先的寂静,只有莫冰蓝房间里的白色日光灯和老旧的电脑依然发出嗡嗡的响声,像是在低诉着自己的辛苦。
莫冰蓝轻轻打开门,像小时候偷偷溜到屋外面玩一般地探出脑袋朝外面看了看,父亲的房间里桔色的柔和的灯光透过门缝射出来,模糊了门的轮廓。
莫冰蓝轻轻地走出房间,在卫生间一阵叮叮咚咚的梳洗,临走前还对着镜子摆了一个可爱的笑脸。
父亲的报纸哗啦的翻过了一页,莫冰蓝轻轻地锁上了门,关上电脑,换了窗头的小台灯,然后拿出一瓶淡淡蓝色的指甲油在脚指甲上抹起来,一边抹一边微笑欣赏,只是涂过了之后也只能装在袜子里再塞进鞋子里,只能每天脱了袜子自己欣赏。
时间又在这样的消磨中流过了一个小时,十二点了,莫冰蓝关了灯躺了下来,可是却没有一点睡意。期中考试才刚刚结束,明晚自习时就会有试卷发下来了,数学肯定是第一个发下来的了。每每想到数学心情就低落,这是她“致命”的弱点啊,而童言俊却每次都轻轻松松地拿走第一名,这一次不知道等着她的会是什么样的结果。莫冰蓝对自己的数学考试向来心中无数。那些考试的题目又一道一道地浮现在脑海里,莫冰蓝伸出手在黑暗中比划计算着,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悠闲地度过了每周仅有的半个星期天,莫冰蓝早早地吃过晚饭便来到了学校。在教室门口碰到了刚倒完垃圾回来的史文强。
“今天怎么来这么早啊?”不等莫冰蓝思考以何种方式与他打招呼,史文强就已经笑脸相迎地问上了。
莫冰蓝回了他一个笑脸,告诉他晚饭吃得早,所以就来得早了,然后盯着他手上的垃圾桶看了看,有点不可思议——他们小组已经值日完了,他竟然还舍得花这么长时间大老远的去倒垃圾,那这个被帮助的人一定……
莫冰蓝还没想到答案,就见梁雪薇手里拿着一把扫帚走过来,从史文强手里拿过垃圾桶向置物角走过去了。看不见她的表情,在梁雪薇娇小身影的反衬下那个垃圾桶显得硕大而肥胖。莫冰蓝对史文强笑了笑向座位走去,史文强随后进来,像是被揭穿了秘密一般不自然。
教室里人很少,安静而空旷。史文强的背影在书堆里显得苍老而艰辛,似乎透着一股旧书发霉的味道。
晚上果然发试卷了,童言俊的数学又轻轻松松地拿到了满分,莫冰蓝看着卷子上的三个鲜红鲜红的大差号,有点郁闷地撇了撇嘴,又看了一遍题目和自己的解题过程,然后把卷子折起来塞进了课桌,继续写她的作业。旁边谢晓选叽里咕噜的一边长吁短叹,一边分析改正错题。
各科试卷相继发下来了,向紫菀拉着一张脸把试卷瞄一眼就哗啦一下塞进了课桌里,像是被人欠了万两黄金讨债未果似的,整个晚上都没吱声。莫冰蓝看了她一眼没说一句话,一直做着她的事情,只是谢晓选有时问一问试卷上的问题,再跟她哭一般地悲叹几句。这个自习过得沉闷而枯燥,不少同学私下计算着各人的成绩,再大概地排个名次。不断有各种关于名次的窃窃私语由悄悄话上升为公告。
考试过后的世界总是悲惨大过喜乐。莫冰蓝算过成绩后暗自叹了口气,有点难度,这一次她似乎空前的惨淡,仿佛是从颠峰跌落到了半山腰,挂在了一棵横生出来的枯松上,有一种无能为力的绝望,但她依旧足够平静地写着自己只做了一半的作业,没有再去看试卷。史文强依然是第一名,但是陈濒这次却比较惨。一次失败没什么,跌倒了,爬起来继续前进,可是喊口号总是比办实事来得容易得多,在这个敏感而紧张的季节里,有谁能够看得如此通透?哪一颗年轻的心不会有暂时的沉沦呢?
课间休息的十分钟时,班主任走进乱哄哄的教室,连连拍了好几次手教室才渐渐静了下来。他换汤不换药地讲了几句关于怎么看待一次考试成绩的话,然后便说让同学们再仔细地看看卷面上的成绩是否有加错的地方,如果有就报告给各科课代表去纠正成绩。
莫冰蓝没有动,她的卷面分数从来都没有加错过。每次看到有同学加了应得的分数回来,都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悦之情,便觉得上天给自己的待遇是多么平凡多么波澜不惊,一点都品尝不到那种欲扬先抑的滋味。
谢晓选把试卷上的分数加了两遍,确定正确无误了,向莫冰蓝努努嘴,一脸憔悴的淡笑:“没有加错,唉,你呢?不算算啊?”
“哎呀,我每次都是对的,这次也应该轮不到我吧!”莫冰蓝一边说着一边拿出试卷算起来,还真是没错呢。莫冰蓝看紫菀还鼓着一肚子气,消化不良似地锁着眉头,便哄小孩似地说:
“你算算看嘛,没准就是加错了呢。”她太了解她了,喜形于色,怒形于色,单纯的就像个小孩。向紫菀依然很不开心,但还是翻出那些被她粗暴地打入课桌里的已经有些折皱了的试卷,拿出计算器算起来,生怕自己口算一下会出错似的。
果然,向紫菀渐渐地露出了笑容,莫冰蓝探过身子去看,向紫菀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摇晃了好几下,然后啪地一拍生物试卷,眼睛一瞪,开始发表激烈的演讲,声音并不大,但也足以让方圆两三米内的人听的一清二楚了。
她一边比划一边说:“真是太不像话了!我辛辛苦苦当生物课代表当了一年多了,老师你还不感谢我也就罢了,竟然还给我少加了十八分,十八分啊,天文数字啊,是我修炼几千年的成果啊……”
后面的感慨还没发尽呢,她便蹭地一下站起来就往外走,边走边对两个同桌说:“哼,加分去!”
“唉,老师让统计各科加错分的你还没统计呢。”谢晓选见他拔腿就往外走,急忙叫住她提醒一句。
“很明显嘛,没人报告应该就没了吧。不过,你还是问问吧。”
向紫菀把目光从谢晓选移到莫冰蓝又移向整个教室的同学们,大声问了一句。没人回应。向紫菀确认了一下,一脚便踏出了教室门。
“哎……”就在向紫菀从门口消失的时候陈灏站起来喊了一声。向紫菀听到声音回过身来,傍着门框看进来,来不及说话,就见高高站着的陈灏朝她摆摆手说:“啊,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