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安皇宫内,长乐宫中贤妃身着蓝色绣芙蓉的华丽宫装。繁复宫髻上簪一朵硕大芙蓉宫花,一对精美的孔雀开屏样式纯金流苏步摇,配上六支镂空镶白玉芙蓉的金钗,姿态雍容的落座于主位上。身后两名心腹大宫女翡翠、明珠手执团扇,轻轻给她打着扇子。主位下首座了一名年约十五,身着白色锦服头戴金冠的俊俏少年,细看之下两人竟有六分相像。
“瑞儿,你也到了该选妃的年纪,趁着你父皇万寿盛宴,母妃做主替你选一名正妃可好?”贤妃目光温和的注视着少年,朱唇畔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宁瑞轻轻一笑,俊俏的眉眼弯如新月,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母妃打算替儿臣选哪家姑娘?”他倒是看上一个,可惜此事有诸多难为之处。若与平西侯府联姻,誓必令父皇龙心不悦。他要想上位,首先不能失了父皇的心,否则即使有兵权也无用武之地。在他内心包藏着重重野心,可不如他长相般温和无害。
贤妃宠溺的笑了笑,“母妃瞧着,平西侯府嫡女倒是个极好的。且不说容貌极佳,比之后宫第一美人宸贵妃还犹胜三分。一手女红更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境地,性子也最是温婉良善。你年方十五,平西侯府的嫡姑娘三个月后才及笄,不论身份或年龄皆与你相配。”
久居深宫的女子皆非愚蠢之人,贤妃亦如是。她身为皇商之女不仅在宫中站稳了脚跟;更在后宫尔虞我诈的阴谋中顺利产下皇子,更在多名公主夭折下护佑他平安长大,即知她不简单。知子莫若母,贤妃心计良多焉能不了解儿子的心思。自儿子随侄儿去了平西侯府一趟,回来后有意无意打探平西侯府姑娘的消息。只是,如今皇上忌惮平西侯府之心路人皆知。若冒然与平西侯府联姻,定会引起皇上与其它皇子的猜忌,如此一来多年隐忍将毁于一旦,得不偿失。是以她须得与儿子从长计议,想一个万全之策。
“母妃可知,常乐侯夫人最近与平西侯府夫人走得倒是相近极了。况且,真与平西侯府联姻,以父皇对平西侯府的心思,不仅不会成全儿臣,反之还会连累母妃失了圣心。”宁瑞唇角扬起温润的笑意,徐徐道出心中的顾忌。
贤妃抬手轻抚了下鬓角,“呵呵,哪怕常乐侯夫人搬到平西侯府住下,也妨碍不了你我。至于皇上,万寿盛宴那日,参宴之人繁多,人来人往间互相推挡在所难免,若平西侯府姑娘在御湖边不慎落入水中,你恰巧经过将她救起,名节尽毁,即使平西侯府不愿,皇上不乐意,可还有御史台不是吗?皇儿,人言可畏!”
贤妃清雅的笑容温柔似水,嘴里吐出来的话却教人不寒而粟。贤妃此时运量着满腹心计,暗暗思量着阴谋得逞后,纵然皇上再反对也于事无补。她只需要在京城的市井上散布一些谣言,再有她安排在御史台的人推波助澜,何愁此事不成?
宁瑞听闻后开怀一笑,朝贤妃拱了拱手,“母妃此计甚妙,儿臣一切听从母妃安排。”平西侯府的姑娘确实貌若天仙令他思之若狂,但他更看重的是将来平西侯府带给他的助力。有二十五万兵权在手,再有富可敌国的皇商外祖家,成就大业只是手到擒来之事。
太子宁玦自幼养在皇后身边,有百年世家辅国公府。更有护国将军的亲外祖家,又娶了清流世家的季大学士嫡长女为太子妃。二皇子有百官之首的秦相府,又加上个大理寺少卿家的上官侧妃。而他只有锦衣侯的皇商外祖,钱银倒是不差,就是没实权,力量太薄弱了些。因此对于平西侯府,哪怕会因此惹来父皇的猜忌,他也誓在必得。
贤妃瞧儿子满意的笑容,便笑着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待宁瑞把头探过去时,她伏在他耳边反手挡着红唇,悄声把整个计划说与他听。
宁瑞听着笑意逐渐加深,不时赞同的点头,听罢后座直身子朝贤妃作了一辑,“母妃果然聪慧过人,劳母妃为儿臣谋划,若他日事成,儿臣定加倍报答母妃的一番辛劳。”
贤妃娇嗔了他一眼,“说什么傻话,你是母妃唯一的皇儿,母妃不为你谋划,还能为谁?母妃只盼你能争气,为自己与母妃谋一条出路。”她妆容精致眉眼处蕴含着浓浓的宠溺与期盼,夺嫡之路鲜血淋漓,不成功便成仁。一旦失败将身家性命不保,是以他们必须谨慎行事,一子错则满盘皆输,他们输不起。
宁瑞瞧着眼角处添了几道细纹的母妃,心中不禁升起一阵濡慕之情,“儿臣定遵从母妃吩咐,不教母妃失望。”
贤妃闻言眼中泛起点点泪意,“母妃知晓,你的努力,母妃皆看在眼里。怪母妃无能,护不得你许多。”儿子从小便体贴懂事,为了什么她岂能不知?皆因她出身商户人家,早些年在宫中如履薄冰方得以生存。她的隐忍连累宁瑞受到其他皇子公主们的欺辱,是以自幼便修习了极度忍耐的好品性。
“母妃不必自责,您为儿臣做的已经够多了。儿臣身为男儿,自当保护母妃。”宁瑞温和的安慰道,自袖中取出绢帕递给贤妃。
贤妃接过绢帕轻轻压了压眼角,拭去不小心溢出眼眶的清泪,“母妃此生最大的幸福,就是拼死生下你并护着你长大成人。否则,母妃这一生困在这高冷的宫墙内,整日在阴谋诡计转悠徘徊,有何意义?”回想起这些年的经历,贤妃不由鼻头一酸。深宫里的女人,终日为了争宠费尽心机,不是被人算计就是算计人。皇上生性多疑,从不相信任何人,稍加不慎回错一句话,即有可能被猜忌失宠打入冷宫。诚然皇后素来宽厚大度,从不轻易为难后宫妃嫔。这几年随着宁瑞的长成,并因敦厚宽容的性情得到皇上的赏识,她的日子方好过了不少。
母子俩人又聊了片刻,宁瑞起身拜别贤妃回自己的寝宫。待他要娶正妃时,方可封王出宫建府,而这一日定也不远了。宁瑞一路噙着欢悦的笑意回到寝宫,并未注意到身后一名宫女眼底悄然闪过的幽暗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