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头枕在这个肩膀,可以感受到这个怀抱的诚意,只是,这不代表她可以无视刚才在宋舟轻眼中看到的自得之色。
宋舟轻在寝宫的时间不长,但安若素不信他会不知南生来过一事。既然知道南生来过,又怎可能想不到她已经清楚往事?选在这个时间说出过往,这个男人无非是在赌,她会说留在他身边。
安若素完全可以理解如此小小的心机,但并不代表会喜欢。仍是靠在宋舟轻怀中低声喃语:“当年,母后的宽慰你,是因我?”
“是。”宋舟轻将怀里的人搂紧,“那是你第一次求我,我不知该如何是好,才请母后帮我。母后说,她年轻时,深爱着一个男人,后来嫁给父皇,受了宠爱,时间一久,曾经的情变淡下。母后说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让我要学着对感情放下。”
安若素微微皱眉,为何这话听来更像是皇后在说,一个女人嫁给一个爱自己的男人之后是可以变心的?
宋舟轻下巴擦着她的头发,“你知道吗,那时看你躺在床上,一点生气都没有的模样,我有多后悔自己没对你放手。只是,现在能够这样抱着你,却又要庆幸自己的自私。素儿,会恨我吗?”
“不知道。”安若素不愿意替安素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推开宋舟轻,“夜深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宋舟轻并没恋恋不舍的抱着她,因为很清楚,感情需要时间的培养,“你也是。”这是此夜说得最后一句话。
天空尚未破晓,安若素已从觉中醒来,翻身起来。
这一夜,她睡得浅。
皇后、安素、宋舟轻、宋南生四人的影子,在她脑中盘旋一夜。虽然,拿不出什么可以证明,但事情发展到了现在,也只能是沿着那个轨迹。不管安若素自己多不愿意承认,发生的这些事,只能令她如此推想,皇后是在利用安素,达成离间两兄弟的目的。也就说,皇后就是自己一直在寻觅的凶手。
心中有种空落的感觉,想不到一直连头绪都找不到的事在蝶翠不经意的一个“也”字中解答出来。只是,虽然知道了幕后之人,又如何呢?当初只是要为安素找出凶手,压根没有想过在找出凶手之后要做些什么。如今,凶手的帽子落在皇后头上,她又能做什么?安素不过是一场夺位之争的牺牲品,这种牺牲在这样的时代恐怕屡现不鲜吧。
自己该怎么办?要想离开也太难了,只好留下。可要留下来继续做皇后的工具吗?安若素双拳紧握,现在的自己确实不容从前,但也绝不甘为他人利用做挑拨人兄弟情的事!
可那又该怎么做才能不再做这件工具?告诉宋南生皇后的阴谋?让他知道,皇后的帮助他和安素相会不过是为了离间他和宋舟轻的兄弟情,皇后为了这个目的,甚至不惜让安素看来像是自杀了!只是,他应该不会信吧,反而觉得是自己为了让他死心编出来的谎言。
看来只能由自己去和皇后摊牌。那这件事需要让宋舟轻知道吗?
宫中人心叵测,但人都希望自己有一个心的倚靠,可又不能轻易找到,若是有幸寻见,却又被告知那人对自己居心不良,应该更难过吧。只是,这种事,如果不说,会不会演变出更严重的问题?毕竟皇后的目的,在于宋舟轻的太子之位。
贝齿轻咬红唇。
宋舟轻可以那么清晰说出母后是我的母亲,足可见皇后在他心中的地位。如果告诉一个人,他的母亲背叛了他,是不是太残忍了?可如果有一天让他自己去看,那岂不是更痛苦?
心中反复纠结,这些想法虽然合理成立,但毕竟只是没有证据的推测,说出来也不知宋舟轻会不会信。暂时还是将此事瞒下来吧。
“呼——”长长呼出一口气,做下决定,积压在心中一日的烦恼似乎消去不少。
此时天边已可见略微白光,在目光的尽头,清晰的看到一道细细的白光将青蓝色的天和黑色的地分割开来。逐渐的那道白光渐渐变宽,安若素情不自禁起身走到窗边想要看这一次破晓,只是,人才到窗边,忽的听到些许清脆细微的声响。
循声抬头,看到那只简单的手工竹风铃正在轻轻晃动。窗口有风,吹着竹片小幅度前后晃动,几片竹片相互撞击发出连续的脆响。
看着眼前晃动的竹片,一双蕴着火光的瞳忽然闯进安若素的脑海,紧接着,心中不由泛出阵阵伤感。
同是这个身体,先后注入了两个灵魂,但在外人看来,人还是那个人,只是心变了。变得如此突然,突然到,失而复得的人不知该如何开心,得而复失的人不知该如何哭泣。
伸手划响竹风铃,目光随即向窗外看出去,只是响声依清脆,旧人不会再现身。安若素惊异于这个动作,划响竹风铃,只是顺手的一个动作,但当风铃响起,期待窗外那双火瞳再出现,却是一个窜上心的念头。
如果,当初选的是宋南生而非宋舟轻,是不是就会遇见一个实心实意待自己的人?
安若素失笑一下,人家宋南生痴心想念的是安素,不是自己。如果当真那时做了这个选择,还不知会不会多更多麻烦呢!搞不好会天天被逼着喝药,被逼着做治疗去回复那些别人的记忆……
虽然终究无法忘记那双火瞳,但她很清楚,自己绝对不能去回望那双装着火光的瞳,因为里头装的是足令她动摇的深情。如果此时动摇,会伤到更多的人。
猛一挥手,竹风铃被这一击拍得晃动剧烈噪声大作。
安若素转身背手身后,任凭身后怎么响,便是不再回头。
宋舟轻一早醒来,神情间的睡意还未褪下,笑容已经浮上。这些日子来,安若素每次都是比他更早出门去,令他没有机会去偷瞧一眼睡姿,而昨儿又担心她睡得不安生,自己的动静会惊了睡眠,今天,却终有机会可以再看一眼她的睡颜,又岂能不满心期盼?
虽说两人的感情逐步稳健,夫妻同床只是时间问题,但这偷偷的一眼,相较于今后同床起身时那一眼,是不是别有一番感觉?
想到这一点,他的笑容蓦地更加灿烂。
等不及到小瑞子起身后帮自己更衣,宋舟轻便起身出门快步走向卧室,只是才到厅堂,便看到安若素一身整齐的坐在椅子上,正在看书。
“你起得好早。”宋舟轻一肚子的打算落空,虽然还是见到了人,可难免失望一下。
安若素不知他口气里的失落为何,也没问,“素来是这个时辰起身的。只是今天身体不适,不能出门,闲来无事就看看书,打发下时间。”
宋舟轻心下忽生愧感,自己堂堂一国太子还不如一个女子来的刻苦,看来今后要更加用功。
安若素见他不答话,搁下手里书,问:“怎么还未更衣就出来了?”
宋舟轻面皮发红,当然不能说自己是为了偷看,迫不及待的出门,只能强笑道:“哦,我是想今儿天气不错,就到院子里去活动活动。”
安若素婉然一笑,“今晨的空气确实很好。舟轻,你都是什么时辰去母后那请安的?”
宋舟轻不明她问此做何,但还是直接回道:“上过早朝,便去母后那请安。”
“昨儿母后亲自来寝宫看我,今天我的身子好得差不多了,想要你陪我去和母后请安,也请她老人家不用再担心。可以吗?”
“你,让我陪你去给母后请安?”宋舟轻抑不住心中狂喜,两人之间已经越来越亲近,自己等了整整两年,期待的在一起,终于快了。
安若素点头后,低垂下眼睑,没敢去正视眼前这份忐忑的惊喜。不管是宋舟轻还是宋南生,对安素的感情都是至深至切的,只是,前者总是努力在压抑自己的感情,表面看来只是平静的海水,偶透露一两分,便知内里的汹涌;后者则是不顾一切的将自己的感情说出来,像是一场熊熊大火,拼命燃烧自己去感染对方。
卷入这一场深水和热火中,只希望最终不要伤害了谁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