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的直觉让安若素心中一懔,一步跨出要去看个究竟,于是,她再次成功的被绊倒。还好,比第一次要幸运那么一点点,及时双臂弯曲呈拳击时被打的一方的样子护在身前,让自己的正面免去了再一次的摧残,只是,这个身体和上个身体的强韧程度差太多,这一下摔得,真是疼得半天都缓不过来。
什么东西!安若素忍无可忍,不再管不好意思这种小事,忍着手臂的疼痛将裤子从身上脱下,末了还不忘一脚踢飞。
平平气,迅速走出去,未出卧室便已看清那白布是一条白绫。看那白绫在空中微微摇曳,安若素只觉背后森冷,下意识去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没什么多余的感觉,只是某一段似乎有些肿。没去镜子前面仔细看是不是勒痕,直接再走几步出了卧室。
进入的这个书房和卧室直接相连,连格挡的门都没有,而这偌大的空间,只有一份桌椅,一张躺椅,一面屏风、数排书架,以及那段随风飘动的白绫和地上翻倒的红木凳。
将周边扫视一遍,没什么发现。微一沉吟,将红木凳扶起,站上去,人只需微微垫脚就可以将脖子套进白绫中。跨步下凳,正好低头看到这具身体的双脚,很漂亮的一双脚,白皙如玉,脚型也很小巧,目测一下大概是36码,脚趾长得纤细均匀,无可挑剔。只是,鞋呢?
安若素当然没忘记自己是从床上走下来的,但不猜也知道,自己是在“死后”才被人抱到床上去的,那种情况下,会不会还有人有心情将鞋子和袜子脱了然后仔细放在床前的鞋架上呢?如果有人一边哭着一边为从白绫上救下来的人脱鞋脱袜,那种场景恐怕真是要笑死人。
既然如此,就应该是本来就没有穿鞋,目测一下从床到红木凳的直线距离,要穿着刚才那条裤子从放鞋子的位置过来,呵呵,没有半分钟看来有点难度。一个穿那样裤子的女人,会不穿鞋走到这里来上吊?
虽然不能凭这一点去断定这个身体真正的主人不是自杀,但起码也算一个合理疑点。事情总是有问题就好办多了。
安若素挑挑眉,大步向刚才踢飞的裤子走去,伸脚一踢,抬手一抓,稳稳当当将裤子提在手里,虽然这个身体感觉好像很柔弱,不过协调性好像还不错。对自己的新发现满意的点点头,走到梳妆台边,一个一个抽屉去看,找了剪刀,咔嚓咔嚓两剪子将长长的裤腿剪得到大腿根部的位置,然后再穿上。款式看来古怪,不过,起码又不空荡又不会碍着走路,一想到这,她简直有点翩然起舞,想不知道自己还有做衣服的天分!只要将外头的裙子放下,谁又能看得到里面的乾坤?
门被没有预兆推开,好在转轴的响声让安若素迅速转首看向书房。蝶翠端着搁着药碗的托盘走过来,“小姐,药煎好了。”
小姐?这人身份是太子妃,能叫“小姐”的丫头,应该是贴身丫鬟吧。安若素边找个地方坐下边不着痕迹的将来人细看,这丫鬟就是刚才带着太医进来的那个,尖尖的下巴,两弯如叶柳眉,十分有韵味的丹凤眼,不要说男人,就算是自己这个女人看了,也不自觉心生怜惜。
蝶翠见她在梳妆台前坐下,忙将药碗递上,只是所有行为始终低着头。
安若素心念一动,刚才好像也是这样,这丫头带太医进屋时看到自己的眼神就有点古怪,那个眼神绝对不是惊喜,只能说是惊讶,好像还带有点害怕。只是刚才她也很惊慌,匆匆瞟见一眼,瞧得不甚明确,现在看来,应该是没看错。这贴身的丫鬟看到小姐死而复生没有半点喜悦之意,事情多半就有点复杂了。“药先放着。你是谁?”
蝶翠依言将药碗放下,只是听了后半句话,低呼一声:“小姐,您不记得蝶翠了?奴婢是从小跟着您长大的啊!”
“从小到大都跟着我的蝶翠?”安若素觉得这个身体发出来的声有点柔软,只好尽可能的将声音压低、声调变冷、语速放慢。
蝶翠本以为安若素是因为不记得了才会问,可这会儿听这重复的口吻,好像不是忘记,而是记得太清楚。而且,眼前的小姐变得有种说不出魄力,压得她心儿突突的跳动,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打小跟着我,却伙同他人来害我!”安若素厉声质问。一声厉喝如同当头一棒,蝶翠脸色苍白双腿一软跪落在地,颤声开口,“小姐,奴婢,奴婢没有……”
安若素投出冷冷一瞥,她在当特警之前有过三年的刑警经验,问话可是必修课之一,逼问的经验虽谈不上有五车那也有两斗。蝶翠跪下时脸上流露出的惊慌,分明是因为内心的秘密被说破而出现。“你没有?那为何你带刘太医进来时,看到我还活着如此惊讶?又是为何端药进来时,目光如此游走,甚至不敢看我一眼!”
蝶翠万万想不到她可以观察的如此细致入微,跪在那儿,不停地打颤。
也吓够了,安若素深谙逼问这件事要恩威并济才有效果的道理,缓缓口气,“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否则,休怪我不顾年这些年的主仆之情。”
蝶翠慢慢抬起头,正要开口,忽然看到小姐对着自己做着“嘘”的手势,急忙噤声。
蝶翠不明所以,安若素可不是。她清楚的感觉到,窗外忽然有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偷窥,念头在心中数转,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在外边偷窥?难道这个女人死真有蹊跷?若真有蹊跷,那此刻偷窥之人定是出手之人,他们看人还未死,不会出什么阴招吧,要怎么办?他们的行动目的是让这女人看来像是自杀,干脆就来个失忆以为自己自杀吧?
心中一有计量立刻向前一冲抱住蝶翠,低声叫道:“我答应,永远都不会轻易放弃自己了!所以不要再跪了,好吗?”边说话,边向蝶翠使了个眼色,示意顺着这话往下说。
如此突变,蝶翠真是一头的雾水,但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只要小姐答应我不轻易寻死,蝶翠便起来!”
安若素投以赞许的一瞥。
虽然明明没有眼泪,但还是拿出手绢在眼眶周围擦擦点点,再伴着那微微的抽泣声,好一副柔弱女子的模样。
蝶翠扶着她坐回位上,若不是从自己的角度可以清晰看到她唇边不屑的嘲笑,根本不能相信刚才和此刻在眼前的是同一个人。
安若素不善玩这种失忆的招数,刚才那句抒情结束,愣是不知自己该再说什么,只好拼命想象,一个人若真失忆了,而且知道自己是自杀才失忆的,会想问些什么,最后憋出一句,“我为什么会去寻死?”
蝶翠愣住,小姐怎么会这么问?勉强回了句,“是因为二皇子……”
安若素真是谢天斜体蝶翠可以救场,再问道:“二皇子?”
蝶翠全然不知安若素说这些有什么目的,但也只好勉强半真半假的说着,“您和二皇子是打小的恋人,只是,后来不得已嫁给了太子,这些您都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不记得……”安若素掩面轻声哭泣,想要再说点,只是这内容极不容易想,也担心再问蝶翠会招架不住,干脆一路哭到底。
两人之间就这样保持着这个姿势有半柱香的时间,安若素不开口,蝶翠不敢出声,安若素不动,蝶翠也不敢有所动作,但难免满腹怪异堆得慌。
好不容易撑到外头没了那盯梢的感觉,安若素立马低喝一声:“快说!”
蝶翠心脏再次被惊吓,险些又跪到地上去,只觉这小姐醒来之后一惊一乍,忽然很凶又忽然好想失忆似的,都不知那些话里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弄得人都糊涂了,“说什么?”
“自然是说你为何见我活着如此惊讶。”
蝶翠迟疑不答。“不敢说?”安若素等得不耐,冷冷开口,“那好,我替你来说。你心中倾慕太子多年,而太子却只钟情于我,于是你才心生杀念!”
这次的声音并没有十分响亮,只是听在蝶翠耳中比刚才那声厉喝的效果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一点一点跪落,哦不,是瘫软在地上。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将爱慕的情愫隐藏的很好,谁知,是小姐将事看在眼里,将话藏在心里。
其实,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是很难隐藏的事,因为人身上所有的行动都会透露出这种感情,暗恋只有当局者才觉得是“暗”恋,旁观者早已一目了然,不知道原来那位小姐是否真的不知,但安若素只需一眼,就已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