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懒。”少校打开冰箱门:“我把荔枝放在冰箱第二层了,一会记得吃。”
任小懒回头,望向这个穿着居家常服的年轻男子。
“荔枝?”她的声音有些奇怪。
少校没有注意,只是低头,整理冰箱里食材的摆放。
“嗯,觉得你可能会喜欢吃,就买了。”
任小懒愣住了。
她搞不清楚。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好像忘记了很多事。
却又好像什么都知道。
比如书房里,她在很久以前送给他的桦皮本。
比如,从不吃荔枝的他,记得给她买她爱吃的荔枝。
她想问他。
可又不能问他。
任小懒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
这是她,很熟悉,很熟悉的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只有我知道你的名字了啊。
任小懒转过身去,跑到院子里去了。
因为你的名字,是我起的啊。
任小懒跑到水池边,看着幽幽烨烨的池水。
月亮在水里,碎成千百片银色的鱼。
就像我的名字,是你起的一样。
姓苏的,你个混蛋。
你不记得我了吗?
如果你还记得我,为什么要装做不记得的样子?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任小懒深吸一口气,把眼泪憋回去。
这一次,就一次,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好不好啊……
任小懒的心乱了。
是她在地下睡得太久了吗?
久到,这个脑子有病的家伙,把她给忘了吗?
她走了那么远,从西国,一直走到他的帝国。
是的,他的帝国。
任小懒从不觉得,坐上龙椅就能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最起码,指点江山的皇帝,可没有自由出行的权利。
可他不是。
他自由的就像个疯子。
他在帝国的权利,大得莫名其妙。
却没有真正足以对他造成威胁的制约力量的存在。
他就像被这个世界惯坏的孩子。
没人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连她,也不知道。
这算什么啊……
任小懒抱着膝盖,蹲在水池边,埋住脸。
长长的头发即将垂在她的脚面。
这算什么啊……为什么,什么都不和我说呢?
你在准备什么,你在担心什么?
你在逃避什么,你在期待什么?
你……
所有的一切。
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甚至,不知道你爱的人,还是不是我。
任小懒轻轻地抽噎着。
伴着初秋的,微凉的水气。
树叶颤抖着的悲切的和声,将少校拖拉板的声音引了过来。
“啪嗒啪嗒……”
由远及近。
一个荔枝核,砸在任小懒后脑勺上。
她回头。
少校端着一盆荔枝,在看她。
他背着光,看不清表情。
他的影子罩在荔枝上。
像端着一盆黑红的煤球蛋儿。
少校叹了一口气。
任小懒的泪珠挂在蝶翼般浓密的睫毛上。
“你知道为什么很多女孩子都喜欢看霸道总裁的故事吗?”
任小懒看着少校向她一步步走过来。
下意识摇头。
少校把水果盆放在地上。
然后,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强行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蛮横,不讲理,痛苦,不可抗拒,暴力,专制,囚禁,丧心病狂的占有欲……以及对所爱之人独有的温柔,当然也不咋多。”
少校笑了一下:“现实生活中要是真有这样的人,是要被警察叔叔抓进去劳改的吧?”
“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喜欢这样的故事呢?”
少校笑眯眯地看着任小懒。
任小懒下意识,要躲。
“软弱的男人想通过这个,来意淫强者的人生。”
少校把她强行拉到怀里,轻声说道:“愚蠢的女人则幻想着有朝一日,被自己的真命天子强迫着,去拥有她理所当然的、完美的爱情。”
少校离她的距离越来越近,前所未有的威压令任小懒本能地,战栗。
是的。
她怕了。
她永远也不懂他。
她知道了。
她想哭。
哭不出来。
吓的。
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啊……
任小懒的眼泪终于涌了出来。
被少校堵住嘴唇。
她想尖叫,想挣扎,想要逃离……
做不到。
她的脚,将不远处的小盆子踢翻了。
几颗荔枝,骨碌碌滚进了草丛。
像死人的头。
恐惧。
只剩下恐惧。
对这个极其陌生的男人,产生的一种,本能的恐惧。
你是谁。
任小懒眼神空洞。
渐渐地,停止了挣扎。
“简单来说,是把自己幸福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多情的暴君身上罢了。”
少校停下来,用袖子擦了擦嘴,自顾自地继续说:“宁愿屈服于令人痛苦的暴君,也不愿统治软弱无能的自己,嗯,大概就是这样。”
“我一直觉得那是受虐狂和施虐狂才喜欢的套路——相爱相杀什么的……”
他再次吻住她的嘴唇,把舌尖温热的荔枝喂给她:“不过,这一招有时候还挺好用的。”
他满意地丢开任小懒,看着她吓得苍白的脸。
“所以,在能控制一切之前,不要想太多。”少校微笑着,从地上捡起那个盛着荔枝的水果盆。
果盘里,还剩小半盆荔枝。
他将小盆塞到任小懒怀里。
任小懒无意识地,接住。
手指苍白。
“今天早点睡。”
少校双手插在裤兜里,优哉游哉地,往屋子走去。
“明天还要收拾行李——到西姜逃命去呢。”
他的声音,像往常一样温柔。
带着一点点欠揍的,玩世不恭的腔调。
任小懒抱着冰凉的水果盆,站在波光粼粼的水池边。
看着他的背影。
毛骨悚然。
水池,结冰了。
然后。
几乎是一瞬间。
整个梧桐镇,被忽如其来的大雪——冰封。
任小懒站在整个冰雪领域的中心,长发如雪,随着撕裂长空的寒气,长蛇般肆意飞扬。
她终于开启了,属于她自己的领域——【镜海蓝空】!
随着【领域·镜海蓝空】的不断铺开,她漆黑的瞳孔,变成了水晶般的冰蓝色。
一秒入冬的小镇,仿佛变成了一座冰晶的迷宫。
星空被寒气冻结,泛着苍茫的冰蓝色。
少女银色的影子,在无数植物般生长的冰棱上摇曳。
少校没有回头。
他背对着任小懒,周身萦绕着春天般莹润的绿光。
【领域·吊兰立方】!
任小懒的领域,被一点点地,融化了。
直到最后一丝冰棱花,从窗户的角落褪下。
直到池子的水波重新跃动。
直到月亮的光,柔和了两人的线条。
少校打着哈欠,转过身。
“以前我觉得,爱你就要对你好一点。”少校笑了一下:“现在我觉得,还是对你狠一点比较好。”
“恐惧果然是最好的老师啊!”他开心地把任小懒抱起来,举高高:“你看,只是吓唬了你一下,你就连领域都逼出来啦!小懒殿下真厉害!”
少校开心地抱着任小懒原地转圈。
“终于可以稍微放心一点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弱我很担心你的呀。”
“万一有人趁我不注意给你弄死了我还得去杀他全家,这样多不好,对吧?”
“现在好一点了,你有了领域,自保应该不算太大的问题了!”少校狠狠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想吃什么?都给你买!想不想吃烤全羊?我这就叫白啾去烤哈哈哈哈……”
任小懒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啪!”
特别响。
任小懒跳下来,狠狠地踩他的脚。
落荒而逃。
“咣”!地一声,把门摔得震天响。
少校委委屈屈地捂着脸,站在门外面。
“歪?”
“殿下?”
“小懒殿下?”
“开门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都已经连续三天在外面过夜了!!!”少校嚎叫,双爪刨门:“再来一天我会猝死的!真的!真的会猝死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放我进去!我要回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