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紧紧搂着裴青鳞的细腰,手中柔软而又充满弹性,他并非是有意如此,只因裴青鳞御风而行,速度奇快不说,脚下根本毫无着落,必须得抱住她才能稳住身形。
夜空之上,遍布帝都各坊间的奇异灯笼轻轻飞舞而来,却是很快聚集到裴青鳞的身边,幽幽灯火诡异的闪烁起来。
这些灯笼都是从帝都东西南北中五个方向的特殊建筑中飞出来的。以皇城朱雀门为中心,五座高塔就如蜂巢般矗立,数不清的红色的灯笼在这蜂巢间穿梭来回,这就是巡夜朱灯,为的就是防止有修士趁夜乱飞。
帝都之内,不但禁飞,还禁一切遁术!四周的灯笼越聚越多,裴青鳞咬牙无奈,一手搂住了李长安的脖子,一手便拿出了腰间的鱼符!对着灯笼亮明身份。
那守卫帝都东方的蜂巢中,正有一名形容枯瘦的守夜人盘腿坐着,他双眼一直睁着,却灰蒙蒙的如布满雾气一样,看起来十分恐怖。透过游走在坊间的巡夜朱灯,守夜人正用一种奇异的方式观察着。
确认了裴青鳞的鱼符后,守夜人灰色的眸子转动一下,昭国坊间围住裴青鳞的灯笼便四散而开,让开了一条路。
裴青鳞脚下一点,在一片木檐上掠过,依靠展开的手臂稳定方向,而她手指间仿佛捏着一条线,两人就如放飞的风筝,落到了昭国坊间最高的楼檐之上。
这楼檐之下便是曾经的韦应物宅,因楼高七丈,曾有摘星之名,站在此处,脚下是玉瓦琉璃,幽光一层,而俯视四周,景风大街赫然可见。
这条中心大街每隔百丈便有一处武侯铺,夜深人静时,并未见到任何马车的踪影。
“怀山最后曾说要我去西山寺详谈!”李长安松开了她细腻的腰肢:“他还承认偷偷进过蒋侍郎的书房……”
“这么说,他是回西山寺了?”
李长安摇头:“属下觉得他别有用意,我不信他就这样回寺了,如果他在蒋侍郎的书房里看到或听到了什么,为何不当场跟我说?”
现在最要紧的是尽快找到怀山,西山寺路途不近,若是白跑一趟,可就会坏了大事。裴青鳞哼了一声:“只要还在帝都之内,就跑不了他!”
李长安看着夜空中的那些巡夜朱灯:“我们可否问一下塔中的守夜人?”
裴青鳞却是探手入怀,摸出了一个小小的卷轴:“不需要,我可不想去见那些死不死活不活的怪物!”
她展开了卷轴,李长安侧目看去,卷轴薄如轻纱,上面却是一幅完整的帝都地形图,笔迹精细,细节充足,连每坊间各处的食肆都标志在内。而这地图四周,还绘有一只只小巧的飞雀,银色的飞雀,却是没有眼睛的!
李长安动容,常听说大理寺有“四雀之秘术”,其中金雀封禁令早已见识过,现在裴青鳞拿出的,莫非就是“银雀灵踪”?
裴青鳞已拔出长剑,剑尖之上,一缕灵气聚集,这锋利的剑尖之上,就如滴下了一点墨汁。长剑轻轻点在了卷轴地图左上的一只银雀头上,顿时点上了眼睛。
画雀点睛的瞬间,那银色的雀儿在纸上活了过来,腾飞而起落到了裴青鳞的手上,裴青鳞低声说着什么,然后手指一弹,那银雀儿带着一抹流光,瞬息穿云而去。
于是地图之上,隐约可见一点银光飞舞,很快游遍周围四坊,倏忽间又沿着景凤大街一路向北,直接出现在了皇城朱雀门前!
光点固定在了地图朱雀门的方位,裴青鳞小心的卷起画轴:“怀山的马车找到了!”
沿帝都这条最大的中心大街,一路赶到皇城朱雀门前,果然远远的就看到城墙灯火下那辆素雅的马车。
一队守门羽林卫就在附近,领头的城门将千牛卫已是握紧刀柄:“何人?”
裴青鳞握剑而来,也不需亮出鱼符,那千牛卫就认出来了,急忙躬身:“见过裴司命!”
裴青鳞手指马车:“这车是何时到的?”
千牛卫惊奇:“裴大人是来寻怀山大师的?不巧啊,大师已去凤章台祈福了。”说着转头看去:“说也奇怪,祈福好像早已完成,法师还没回来呢。”
李长安自后走来,从这城门上牙楼缝里看了看:“凤章台上的灯都撤了,除非大和尚愿意被锁在里面过一夜,否则早该出来了吧!”
千牛卫急忙调来两人速去查看,他也觉得不对劲了。
裴青鳞直接走向马车,剑柄一挑,车内却是无人,只有那印灯和尚笼着袖子在前面打盹。
裴青鳞剑柄轻轻一敲,印灯和尚就是浑身一震,直接从车上震了下来,抬头看到裴青鳞和李长安,一脸茫然。
李长安看着他:“印灯,你师父走之前可说过什么?他真的是去祈福的么?”
印灯和尚惊疑不定:“师父让我在此等候,说他去去就回。”
李长安皱眉:“大和尚就没说别的?”
印灯合掌:“善哉,吾师可犯了什么律法?两位为何如此无礼相逼?”
裴青鳞冷目瞪他一眼:“不想说?那好啊,吾现在就锁你去司狱,到那里再说!”
印灯脸色数变,最后低头道:“师父走时,只说车里那兔头杯里还有些茶片,吩咐小僧不要乱动,怕是散了香气。其他,其他再无吩咐了……”
兔头杯……
此时朱雀门内,两名羽林卫匆匆而来,立刻禀报:“凤章台没见到法师踪影,各部大人们祈福后就被宣到太极殿内歇息了。”
这再过一个时辰,就是朝会时间了,陛下体恤群臣,这意思是直接在太极殿用餐取暖了。
这怀山和尚明明进去了,难不成从别的城门偷偷又出去了,千牛卫脸色变了,这人可是自己放进去的。
李长安眼神一闪,轻轻一拉裴青鳞的衣角:“走了和尚,可走不了庙!”
裴青鳞嘴角弯起一笑,瞬间又恢复了冷漠,直接翻身上车:“回西山寺!”
车子缓缓驶动,裴青鳞伸手,将李长安直接提了上来。
李长安上来就翻起了车里的东西。
“你在找什么?”
“侍郎府那把火肯定是怀山放的,他在书房里剥下了那段墙纸……”李长安找到了放在座位下木格里的杯子,摸着造型古怪的茶杯:“说不定就藏在这里。”
临走时还要叮嘱徒弟不要乱动这杯子,是怕杯里藏着的东西被弄坏了吧。
马车速度加快了,木轮发出吱呀之声,李长安手指探入杯中,嘴角露出笑意,轻轻扯出了一块折叠的桑皮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