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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往昔

槃翊1027年,皇帝柯嘉执政,首席法师荨绥和护国将军时傲尽心竭力辅佐君主,国情祥和,内外交好。

正值“祈缘节”,这个节日是整个大陆上最盛大的节日,传说创造世界的神在这一天赋予了人们操控法术和战斗技巧,给了人们生存的机会。于是每年这一天,人们便会有各种各样的形式庆祝,甚至祈祷自己的能力得到提升。

而最为瞩目的活动,恐怕就是各国之间的首席法师和护国将领的切磋比试。

看似是和谐的交流,实则是国情能力的体现,派出的大多是一国法术和战斗最为出色的人选。

槃翊国是大陆上实力最强的国家,祈缘节的盛典不出意外都会以槃翊国皇城为主场。

今年也不例外。

荨家上上下下都在为庆典做准备。与往常不同的是,今年庆典代表槃翊国出场的并非是首席法师荨绥。

而是尚未成年的荨家长子荨尘鞅。

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在整个大陆上传得沸沸扬扬,槃翊国历史上似乎从来没有让尚未成年的孩子代表国家站在庆典的试炼台上。

时家更是借机想尽办法对荨家冷嘲热讽,但在打击的同时,时家家主时傲还是暗中派人去打探了荨家长子的消息。

若是这少爷真的输在了庆典上,恐怕荨家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谁知探子带回来消息让时傲平添了几分疑虑。

荨家的长子尘鞅从小不曾走出过荨府的主院,甚至连其他八族的族长都不曾与他见过面。

这是荨绥在故弄玄虚么?时傲不禁这样思索,但心头却有点不安。

指望荨尘鞅在庆典失败这念头让时傲不太敢再去想。

毕竟,冲着他姓荨,就绝非等闲之辈。

======

夜风拂过主院里的树木,斑驳的树影透过窗纸印在屋内的地面上。

床上的人没有入睡。

明早就可以离开关了自己17年的主院,他心里颇为期待,也有些许惶恐。

谁都没料到,自己第一次得到批准离开主院,等待自己的就是代表荨家站在试炼台上战斗的任务。

翻了个身,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思考。

若要独当一面只手撑天,便不能被未来的事情所困溺。这是父亲一直告诫自己的话。

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荨尘鞅睁开眼坐起身,眼中毫无困意,他看向来者,神情并不惊讶。

“少爷。”门边站着一个和他年龄相近的女孩,身上穿的却是侍女的朴素服装。

没有得到准许便进擅自进入房间,更何况房内的人身份特殊,刚才的举动显然是越矩的。

但荨尘鞅的脸上却露出了笑意:“小时。”

小时是三族长女儿荨歆的侍女,据说她是从时家被赶出来的。

具体的原因,似乎是家主时傲院子里妻妾勾心斗角,给小时的母亲落下了红杏出墙的罪名于是把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和母亲一起逐出了家院。三族长并非好事之徒,但心起怜悯之心便收留下了那个孩子,她的母亲,却染上了重病身亡。

作为侍女,也不忌讳称呼,随意地便给了“小时”这个名字。

将荨家人视为恩人的小时对荨族唯命是从,至于自己的身世,小时从来没有想过去追究。

她在三族长的长女荨歆身边,偶尔会去主院陪伴一个叫蕁尘鞅的人。

听说他是荨家下一任的家主,而她身边的女孩荨歆是下一任的三族长。

小时第一次见到蕁尘鞅的时候,孤独,落寞似乎全在他身上体现淋漓尽致。

偌大的主院,除了家主荨绥在闲时会来点拨他修炼法术,其余的人,就连侍女侍卫都不曾和他说过话。

荨歆每次去,和都尽可能避开家主在的时候,虽然没有明令禁止,但家主身上的气场总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似乎没想到过,荨尘鞅也会和荨绥一样。

荨歆和荨尘鞅玩耍的时候,小时便陪在他们身边,三个人的关系自然交好。

明天对于荨尘鞅来说是非比寻常的日子,小时和荨歆也格外在意。

“小姐让我来看看你。”小时说道。

荨尘鞅站起身走到了窗前:“父亲说,我的能力没有问题,你们怎么比我还担心?”

他说话总是一副安逸的样子,好像在讨论的事情和自己无关一样。

只是偏偏是这样的语气,让听的人没有来由地便放松了下来。

思忖了片刻,小时也露出了舒心的微笑:“今天.......没有琴声啊。”

几乎每个晚上都能听见琴声从荨府最偏僻的院子里传来,尘鞅曾经问过荨歆是谁在弹奏。

“是六族长荨萧,听父亲说,六族长身子弱,没有要事是不会离开六族的院子的。”荨歆回答。

和自己差不多?荨尘鞅有点苦中作乐地想。

没有琴声的晚上,怕是六族长又病了。

“我想去看看。”荨尘鞅轻声说道。

小时一惊,连忙扯住人的衣袖:“明天就是庆典了,要是出了什么事......”她的话音弱了下去,荨尘鞅正含笑看着她。

“我可不希望,第一次离开主院就被送去试炼台那种地方。”说罢,他推开了房门踏了出去。

小时没有跟上。

心脏随着自己的脚步渐渐开始加快,不出所料家主荨绥正忙于庆典的工作并没有回到主院,而自己的法术,早就可以幻化出假影骗过护卫的眼睛,他从来没有尝试,因为他从不会违背自己的父亲。

但是今晚,荨尘鞅也终于是按耐不住了。

法阵在脚下生成犹如水中荡漾的绸缎把自己托出了主院的高墙,荨尘鞅第一次完全感受到了主院外的空气。

寒风略过他只披了一件长衫的身体,祈缘节总是在冬末,荨尘鞅这才想起来出门前似乎忘了让小时给自己取一件披风来。

蕁绥喜静,主院没几个侍女,更别说荨尘鞅会有贴身的侍女了。

但他不想回头,这种第一次抵抗父亲的权威带来的快感,他不想因为这些小事而被影响。

荨尘鞅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多年来夜晚伴随在自己耳畔的琴声方向,他其实在心里模拟了很多遍。

原来自己所居住的庭院对于整个荨府来说仅仅是冰山一角,荨尘鞅不知道自己在曲折迂回的通道中走了多远,但他隐约能感觉在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他在一座看清楚冷清的庭院前停下来,无法想象在荨府会有如此冷落的地方,漆落的大门口连侍卫都没有。

荨尘鞅抬手伸到门前轻轻扣了两下,没有侍从应答。

难道是荒废的院子?

犹豫着,荨尘鞅推开了大门。

让他惊讶的是,门里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破败之地应有的荒凉,院子里弥漫着一股草药的苦涩香气,规模比主院小了不少,房瓦屋檐的雕刻装饰也更加的朴素,屋檐下星星点点留了一些灯火。

荨尘鞅脚步不自觉轻缓了许多,生怕打扰到院子主人的清静。

他在屋前的水池旁站住脚,再次四周环顾打量起来,对于居住在这里的人产生了无限的好奇。

荨家能够拥有庭院的,恐怕只有族长了,可是庭院如此冷清的,他没有想到过。

水池里有两三条叫不上名的小鱼偶尔甩一下尾巴在水面上留下一圈涟漪。

荨尘鞅突然听见了身后传来了一阵轻咳。

他心头一怔,从自己修炼法术以来,对于自己周身的变化他的感知一直很强,而刚才他丝毫没有感觉到有人靠近。

荨尘鞅转过身,来的人身上裹着厚实洁白的貂裘,但他的脸色却好像比衣裳更苍白,看上去,他比自己年长了不少。

“可是吓到了少爷?”来者看水池旁的少年认真思考的样子,轻声问道。

听他的声音显得虚弱无力,荨尘鞅略微皱眉:“你就是这个院子的主人?”

“六族长荨萧,见过少爷。”荨暮说着,便要行礼。

荨尘鞅过去拦住了他的动作:“是我来的唐突,你有病在身,就不要行礼了。”

荨萧的眼中闪过了一些惊讶,但还是直起身没有再说什么。

“这附近,有琴师么?”荨尘鞅没有忘记自己出行的目的。

肩头一暖,荨萧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侍女,取了一件披风披在了荨尘鞅身上。

“怎么......”荨尘鞅再次皱起眉。

荨萧轻笑起来,却又引出了一串咳嗽:“少爷不要紧张。”他转身向屋里走去,那个侍女,已经不在了。

屋内的装饰仍然朴素,唯有窗边的一架古琴显得流光溢彩。

“我体弱多病,最近天寒,没有弹奏。”荨萧缓慢地说,“忘嚣,需要法术才能弹奏。”

“刚才的侍女,是忘嚣?”荨尘鞅心里猜到了大概,琴和主人的法术相通,所以他感觉不到她的靠近。

荨萧走到古琴前将手放在琴弦上:“夜深了,少爷不应该来这里的。”

“我怕我以后没机会来。”荨尘鞅上前走到他身后。

“少爷想知道什么?”荨萧似笑非笑地看着古琴问道。

“明天......我怕让父亲.....我怕让家主失望。”荨尘鞅答非所问地说道。很奇怪,对于第一次遇见的人,他却很愿意将自己的心思说出。

“你有很强的能力,但还没有学会战斗。”荨萧仍旧是不紧不慢地说着,手指却是在琴弦上一挑。

荨尘鞅面色一紧,他看见一道微乎其微的波动伴随着简单的音调如刺刀划破空气向自己袭来。

他下意识侧身勉强躲过,不料耳边的琴声竟连绵不绝如浪涛般涌来。

再回头看荨萧,他的周身已经释放出了法术气场,仿佛琴声所闻之处都已被覆盖上了令人窒息的结界。

好强大。

荨尘鞅除了和家主荨绥偶尔切磋之外,从来没有和其他的法师对战,可以说毫无经验可言。

那对于这个步步惊心的时空,没有战斗经代表了什么?就算拥有强大的法力仍可能因为经验的不足处于劣势。

就好比现在,荨尘鞅身处在琴声形成的结界中有点手足无措。

是强行破坏掉结界还是脱身?

后者应该更容易一些,荨尘鞅终于在躲闪中做出了决定,身形一拧抬手在身前结印催动了移形换影步。

可是,根本没有出路。

无论移动到哪里都无法离开房间,耳畔的琴声仿佛渗透到了体内死死压制住了法力的释放。

接着,一道音刃出现在了他面前,距离已经不容许他再躲闪。

琴声戛然而止,音刃在刺入他喉咙之前消失。

“想清楚自己要做什么。”荨萧拢了拢自己的衣襟慢慢在旁边桌旁坐下。

病弱苍白的样子,让荨尘鞅有点不敢相信刚才致命强大的法术是眼前这个人所驾驭的。

“你和父亲,谁更强?”他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

荨萧风轻云淡地拿起桌上的茶杯往里面添了茶浅抿了一口:“家主的法力,我望尘莫及。”

那我岂不是......荨尘鞅有些无力。

“少爷的能力,不会低于家主。”荨萧又加了一句。

“可是刚才我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荨尘鞅迷茫地说。

“那就创造机会。”

荨尘鞅眼中的迷惑没有减少半分,荨萧却又开口:“家主快回府了。”

纵使身处偏僻庭院,对外界的情况却一清二楚,恐怕父亲能让荨家在槃翊国呼风唤雨,也必然有这位族长的功劳吧?那么其他的几位族长,相比也个个并非等闲之辈。

荨尘鞅飞快地赶回主院,心里对这位六族长已然充满了敬重。

=====

次日一早,荨家的主院迎来了15年来最热闹的时光。

零零落落的人穿梭于各位族长的院子和主院之间。

“七族送来了糕点,先放在厨房了。”

“二族制作的典礼用的服饰已经给少爷送过去了。”这家主喜静,主院的侍女本就少的可怜,如此一来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她忽的看见不远处走来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便主动招呼着:“小时姑娘。”

小时回礼,便说:“三族长让我来送礼物,”她把手中的盒子递了过去。

侍女看着她手中精致的木盒,上面雕刻着繁复难懂的咒文,有点好奇:“三族送了什么?”

“族长没有和我们说,小姐也不知道。”小时回答,又问,“少爷准备得如何?”

“已经洗漱完了。”侍女知道小时少爷的关系并不一般,便如是回答,“姑娘要不自己把礼物送进去?”

小时点点头,便抱着盒子走进了主院,轻车熟路地走进了屋子。

荨尘鞅正坐在桌前,几个巴掌大小的法阵正在他面前发出各色的光芒。他正想在出门前尽可能练习所掌握的法术。

法师掌握的法术千奇百怪,六族长荨萧便是操控音律,家主荨绥则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赤焰,三族虽然没有如此强大的战斗力,但所掌握的炼药之术却是整个槃翊国无人能敌的。

纵使法术总类繁多,但大多法师都只能掌控一两种,而荨尘鞅却轻而易举地便可驱动多种法阵。

小时虽然对法术一窍不通,但她知道荨尘鞅很强大。

“小时。”光芒散尽,是荨尘鞅收起了法术站起身,他微笑着,无限温柔的声音仿佛像蜜糖般可以把人裹进去。

“三族长送的礼物”小时把木盒轻轻放在了桌上,“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看着面前的人好奇的神情便又加了一句。

“那看看。”荨尘鞅兴致勃勃地拉过她的手一起站在桌前。

这种亲密的动作,他却毫无顾忌,小时微红了脸。

木盒打开,散发出了淡淡的檀香,三族长一向喜欢用香料布置自己的院落。

盒子里,一条手链安静地躺在其中,木制的链条上镶嵌着奢华的红色晶石。

“真是有心了。”荨尘鞅弯起眉眼,取出手链便戴上了。

小时看着眼前的少年,他穿着缕着金丝的墨色长袍,眉目清秀间又带了几分与生俱来的狂傲,她不知道从何时起这个少年已经从喜欢跟在三小姐身后的孩子变成了俊俏的模样。

“务必小心。”半响,小时说道。

======

九辆马车从荨府驶出,一路平缓。

为首的马车装饰最为奢华,拉车的马匹通身洁白,木制车厢刻印着,车内荨尘鞅坐在里面,身边却是荨歆和小时。

“后面八族的族长的马车好生漂亮,恐怕一年也只有这一次机会看见九族一起出行的景观了。”荨歆兴致勃勃地说。

小时安静地坐在车厢的角落,听着车内两人谈笑风生。

荨尘鞅永远是温柔地笑着,回答着荨歆的问题。

车外渐渐喧闹起来,荨歆抬手掀开了绸缎作的帘子向外看去,荨尘鞅按耐住心中的好奇,却还是略微侧头看了看。

你是未来的家主,谨言慎行,切不可随心而动。

窗外是槃翊国皇城的中心广场,大路已经为各方来者开辟出来,路边挤满了进入皇城观看庆典的人。

大多数人的目的,都是为了一睹整个大陆上最强大的法师和战士之间的比试。

有眼尖的人透过了荨家最前端马车的车窗看见了车里的人。

“这车里,怎么坐着个小姑娘?”时家的长子时楪夹杂在人群中,他身边的侍女暖瞳新奇地问。

时楪略微皱眉:“那应该是荨家三族长的长女荨歆。”

“诶,要不是她挡着,就能看见荨家未来的家主了啊!”暖瞳不满地说道,随即又八卦地问,“这三小姐怎么会坐在荨少爷的车里?”

“谁知道呢。”时楪冷哼一声,便转身向主会场走去,“各国的大家族都到了偏偏这荨家最迟,真是面子大。”

“少爷你走慢点!”暖瞳连忙小跑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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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辉煌的宫殿前,马车停了下来,小时掀开门帘下车,荨歆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荨尘鞅则不紧不慢地握住小时伸过来搀扶自己的手走下车。

“荨......少爷。”前来迎接的是皇帝柯嘉身边的亲信大臣,“各国的来客都到了,还请快点进去吧!”

“这祈缘节倒每年都有这么大吸引力,一个个都来这么早?”从第八族马车上下来的荨肆气定神闲地走上前来对人行礼。

这大臣脸上的笑容有点勉强了。

明明每年都是你们到的最晚好么!

值得被人关注的是,这一年,荨家出席庆典的角色也让人不得不产生好奇。

先不说少爷荨尘鞅和尚未婚娶的六族长荨萧,其他八族皆派出了族长的继承人。

“哈哈,各位跟我来。”大臣挤出笑脸转身给这群少年带路。

“你就是尘鞅?”荨肆和荨漠靠近走在最前面的人问道,这两人似乎总是形影不离,“以前都没见过你。”

并没有在意对方直接称呼自己的名字,荨尘鞅点点头。

“你知道你的对手是谁么?”荨肆又问道。

荨歆闻言也一脸关心地看向他。

父亲从来没和自己说过。

荨尘鞅不出声,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若是此时告诉他们自己连对手都不了解,恐怕军心要提前散了。

“是谁无妨。”

荨尘鞅略带惊讶地向后看去,替自己回答的人,是六族长荨萧。

“你的身体好些了么?”荨尘鞅不禁放慢脚步。

荨萧今天穿着素色的长衫,黑色的发丝披散在身后,就仿佛谪仙,与喧嚣的庆典格格不入。

“没有大碍。”他沉稳地回答,“倒是少爷,对手是谁都无妨。”

荨璃在旁边附和:“对啊,尘鞅哥哥可是家主指定的人,管他是谁都会被打败的!”她也是今天才看见人们口中谈论的未来家主,他嘴角总带着的温和笑容和意气风发的神采让她有些失神。

“好了,让少爷调整一下吧。”荨萧出言让众人不再聊下去。其他几人都还不是族长,论辈分此时荨萧便是家长。

荨尘鞅舒了口气,腕上的手链有些冰凉。

=====

庆典举行的主场。荨尘鞅仰头望向皇宫里的天空,天色阴郁,但并没有影响到人们对祈缘节的热情。

场地中央是一个宽阔的空地,有足够的空间让各国的代表在其内比试。

皇帝柯嘉正坐在场地正前方搭起的高台上,身边是皇后和正得宠的妃子,而高台下一左一右站着两人。

是荨绥和时傲。

荨尘鞅和其他国家的使者站在场地边缘,他远远地望着自己的父亲。

后者的嘴角带笑,环顾着四周,不时回应着友人的问候。

自己将来也会如此么?荨尘鞅想着,不知不觉便忽略庆典开始时皇帝的致辞。

直到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他才意识到,战斗开始了。

槃翊国作为主办国,派出战士和法师作为守擂者,其他十一个国家使者一一挑挑战。二打二十二的局面显然是不公平的,所以当主办国派出的两人可以在中途替换成自己家族里的人。

“既然荨家派出的孩子们没经验,那就多谢荨大人把这机会让给我们了?”时傲露出客气的笑容对旁边的荨绥拱手作揖,便直径走入了场地,没有再征求等候在场地旁的荨尘鞅的意见。

言下之意很明显,根本没有指望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站在庆典的擂台上,也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荨绥含笑看向他,又望向尘鞅。

稍安勿躁,静候时机。他的眼中却毫无笑意。

第一个站上擂台的是和槃翊国一向交好的寒莽国将军骆赋。他迈入场地,手中已经聚集了斗气凝聚成了一把闪着幽光的战斧,武器出现的瞬间周身也环绕起了强大的斗气护身。

“骆兄,可得给我留点力气,这回我身上的担子可重了。”时傲抬高声音说道,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荨尘鞅眯起了眼睛。

贵族看台上,荨璃一巴掌重重拍在了桌上,杯中香醇的茶被震得泼洒出来:“他这不是欠打么!一会儿看尘鞅哥哥来打他的脸!”说着她瞪着杏眼看向旁边时家的来客。

她本来就对才认识的尘鞅哥哥包有好感,加上自己娇蛮的性子现在竟护起短来。

荨歆没说什么,却是轻皱了眉头看了眼出言不逊的人。

时楪正因为荨绥对自己父亲的挑衅无法还口而暗自好笑,听见荨家观台传来这样一声怒斥,不禁寻声看去,恰好就对上了那双吃人般的视线。

“五小姐,稍安勿躁。”荨萧平静地说道。

下一任的五族族长么。时楪轻蔑地收回了眼神不再去理会。

台上,骆赋的战斧如疾风般舞动,和时傲的重剑交锋,空气中充斥着金属碰撞的刺耳声音,两人的斗气也如毒蛇交缠着。最终终究是时傲略胜一筹。

骆赋缓缓走下台,对时傲作揖道:“承让。”

“下一个是谁?”时傲笑着看向等候着的众人。

荨尘鞅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注视着场地里的时傲。

就这样,战斗,结束,战斗,结束。

剩下的挑战者越来少。

正前方的高台上,柯嘉露出了赞许的表情,荨绥仍是波澜不惊地观看着,而看台上的荨璃表情却变得不太好看了。

“珃珃姐,这个时傲不会真的能一个人把擂台守下来吧?”她小声凑过去向二族长的长女荨珃问道。

后者没有出声,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上的变化。荨璃又担忧地望向荨萧,发现对方自始自终没有看时傲一眼。

突然观众群里发出了一阵惊呼把荨璃的注意力拉回了场上,只见时傲的重剑脱手,在落地之前变回了凝聚的斗气消散。

“啧,输了么?”时傲暗自懊恼,偷瞄一下场边,还差12个人。

但是这个战绩已经让关注庆典的人叹为观止了,一连打败10人,这个记录从槃翊国创国以来,连胜记录最多为九人。

观众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时傲露出了骄傲的笑容走下了场,背对观众的他目光挑衅地看向了荨绥。

“恭喜了。”后者却波澜不惊地保持着微笑。

时傲心里一怔,一种没有来由的恐慌让他心惊。

另一边,荨尘鞅迈开步子走到了场地中。

自己从来没有被这么多视线关注过,有好奇,有不屑,有试探。

他走到了适才把时傲打败的擂主面前,是一名叫柳然的法师。

她的名号在大陆算得上是响亮,据说已经是耳顺之年,但姣好的面容似乎是被时间遗忘般没有过变化。

看着自己面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柳然轻笑起来:“若是输了,可不要哭。”

荨尘鞅转头望向父亲,他正看着自己,看不透他眼睛里的含义。一抹白色在余光中出现,他又向看台上望去。

荨萧终于放下了茶杯,刚才台上并没有自己所感兴趣的人,他看见荨尘鞅正在看自己去,便轻扬起嘴角给人报以一笑。

荨尘鞅仰头正视了柳然:“前辈,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四个散发着强烈红光的法阵分别在柳然的前后左右凭空生成,炽热的火焰席卷而出仿佛蛟龙冲向了被围困其中的人。

“控火么?”柳然嫣然,“可惜。”她没有闪躲的意思,直接抬手结印,一股清澈的水流从中涌出并快速把自己包裹起来。

四条火龙直径撞击在了水盾上,强烈的魔法能量使观众席上装饰用的旗帜都猎猎作响。

“尘鞅哥哥会控制火焰?好可惜啊,和柳然比起来完全在劣势啊!”荨璃十指在胸前交错紧张地说道。

她自然不知道荨尘鞅可以掌控多种元素,荨歆也无心去告诉她,小时站在一旁,手却在身侧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

用火和擅长驾驭水元素的柳然对抗,果然是没有学会战斗么?时傲冷笑起来瞟了一眼的荨绥,但很快,他的笑容便僵硬了。

整个场地,连高台上柯嘉都感受到了空气在变得灼热,甚至连口中都感觉到了诡异的干燥。

火焰熊熊,近乎吞噬了整个场地,台上两个人的身影被火焰遮盖。

柳然本以为挡下这重程度的攻击势在必得,却只觉得手掌一阵滚烫的痛感,而自己周身的水元素竟反被吞噬,下一刻烈火便封闭住了自己周身所有退路,眼前只剩下了火焰刺眼的光芒,她依稀看见站在火焰中的荨尘鞅,他好整以暇地站在炽焰中,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仿佛地狱走出来的罗刹般,恍惚间似乎有一张血盆大口的猛兽向自己扑来。

按不住性子的观众已经惊叫出声,连坐在御座上的柯嘉都不自觉屏住呼吸。

顷刻间,火焰烟消云散,场地里的两个人重新出现在了人们眼前,仿佛刚才地狱修罗的场景从没有过。

原来是这样。荨萧脸上浮现出了不宜察觉的笑意。

柳然跪坐在荨尘鞅面前,原本精致的妆容发型凌乱不堪,绫罗绸缎的衣裳边角还有残余的火苗在颤抖。

刚才发生了什么。

好像也只是几秒的时间。

胜负已定。

柳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地面,观众也都不发出一丝声响。

所以人都目睹了,柳然,作为声名远扬的魔法师,在荨尘鞅这个尚未成年的法师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哈......哈哈哈哈!”时傲终于按耐不住,不愿意看见自己刚刚创下的优秀战绩就这样被抢了风头,“柳大人,轻敌了吧?不要小瞧我们槃翊国选中的人啊!”他最后一句话咬得很重,恨不得后面上台的所有人都可以全力以赴。

甚至痛下杀手。

这样的怪胎留着终究会影响时家未来的地位。

一只手递到了柳然的面前。

望着那只节骨分明的手,柳然木然抬起头,看见了荨尘鞅温柔的眼神:“前辈,承让了。”

哪里还有丝毫战斗时萧杀的气息。

她僵硬地握住他的手站起来,走到了场地外。

好奇的目光,在接下来的一场又一场挑战中,被震惊和折服所代替。起初认为柳然轻敌而失败的人不再作声了。

8个人,9个人,战绩还在变化。

10个人!和时傲打成了平手。

这怎么可能,时傲彻底懵了,而站在擂台中的荨尘鞅呢,仿佛不知疲倦似得召唤着法阵。

他甚至没有展现驾驭其他元素的能力。

足够了。

荨尘鞅从来没有如此真切感受到击败敌人的快意,他想要得到更多的机会。

终于,第十一个人离开了擂台。

“看呐!”荨璃惊喜地叫着,“尘鞅哥哥把时傲超过去了!”她巴不得整个看台上的人全部听见。

时楪面色不善,但苦于无法还嘴。而且,他甚至还不能指望最后的那个无名小卒能成功把战绩停止在十一。

荨家是培养出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啊......

当最后一个挑战者面如死灰地走下了场地,全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静。

荨尘鞅伫立在场地中央,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背后,衣角没有沾染一点污浊,而他四周的地面上,寸草不生,被火焰所洗礼过的疮痍满目和如同神袛般安宁的人,形成了一种诡异的美感。

孤单的掌声,兀自从正前方的高台上传来。

荨尘鞅向声源处望去,只见皇帝柯嘉站起身鼓起了掌。

紧接着,就好像是如梦初醒,全场的掌声爆发而出,经久不息。

“好厉害。”荨歆也在拍手,发自内心由衷地感叹道。

小时心下松了口气,她望着场地里站在一片狼藉中平静的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情绪。

荨尘鞅看见父亲对自己点点头,这才露出了舒心的笑容迈开步子,打算离开。

“且慢!”脚步被人的声音打断了。

他疑惑地回头,时傲走上前转身对高台上皇帝跪下行礼:“陛下,荨家长子的功绩值得表彰,但,臣想亲自与之一决高下!”

人群一阵骚动。

他们自然不会去管两家人的恩怨,在这里,人们无非不是图个热闹,如今刚刚拿下连胜记录的护国将军和头一次守擂便大放光彩的新秀若是一决胜负,恐怕那精彩程度可以说是几十年都等不到的。

“爱卿,可是不服?”柯嘉显然也被这节日气氛带动,他搂过身边的妃子,半开玩笑问,“今儿也不要扫了各位的兴致,便看看吧。”他也不傻,但如今这个情况,自己也无法阻止。

“荨大人,别怪我下手重了。”时傲冷笑着对身旁的荨绥说道,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场地里的人面前。

荨尘鞅犹豫起来,他不知道接下来这场比试自己应该如何面对,他的眼神越过了时傲,看见父亲的笑容已经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心惊的冰冷。

他知道时傲这样做是想打败自己,煞一煞荨家的风头,但父亲这个神情,让他有些无措。

“让你父亲好好看看,你是怎么在我手上哭出来的。”场地宽阔,时傲附身在荨尘鞅耳边说道,在观众看来似乎只是很礼貌地鞠躬。

“尘鞅哥哥怎么不拒绝啊!”荨璃着急地问道,生怕他会败在时傲手里。

荨萧这回也揣测不出时傲这个举动的目的,直到他看见时傲周身散发出了比之前更强盛的斗气时,心底便已了然。

时傲恐怕真的要不惜一切代价把荨尘鞅打败了,也不奇怪,毕竟这次庆典一过荨家必然会压倒时家,不如这次把荨尘鞅打败,让皇帝重新在注意力放回平衡,更有可能的,是顺便借由除掉这个祸患。

若不杀死,那便重伤。

毕竟在庆典上,伤亡也并不是少有的。

荨绥啊荨绥,时傲这条狗的野性,你考虑到了么?

没有给荨尘鞅再仔细思考的机会,时傲的重剑已经向他迎头劈来。

尚年幼的尘鞅身高不及时傲的胸口,眼看刀刃逼近自己,情急之下心念一动,移形换影步施展移动到了距离对方几步的距离之外。

重剑砍空,深深砸进了地面,竟然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这......下手太重了吧!?”观战中的荨肆惊讶地说道,再看荨萧,也是神色凝重。

在场地旁的其他国家使者也各有心思。知道两个家族恩怨的,暗自责怪时傲对尚未年幼的法师太过残忍;不知道的,却在赞赏槃翊国在擂台上对对手不留余力的尊重。

刚才的那么多战斗,对手显然都是保留了一些实力,毕竟是切磋,没必要把对方置于死地。

但面对现在的时傲,荨尘鞅着实乱了方寸。

他只能不断地召唤火焰想要挡住时傲疯狂地进攻,却还在迷茫自己应该怎么去应对。

直到他发现自己已经在躲闪中完全被对方的斗气包围,在不知不觉中时傲的斗气已经形成了结界杀阵。

无路可逃。

荨尘鞅却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得心里苦笑。

同样的错误,自己犯了两次。

昨天晚上,荨萧的结界似乎也是这样把自己困在里面的。

看台上的荨萧正看着自己,脸上冰冷的表情与父亲如出一辙。

荨尘鞅明白了。

“清楚自己要做什么。”荨萧是这样告诉他的。

想来这样冰冷的表情,父亲只会在面对真正敌人的时候才有?

那么,自己要做的事情,也就不再复杂了。

荨尘鞅站定转过身面对了向自己再次冲来的时傲。

“逃不掉了!”时傲咆哮着,手中的重剑在主人的情绪的带动下发出嗡嗡的蜂鸣。

逃不掉的,是你。

荨尘鞅抬起了手,再次结印。

这次,没有炽热的火焰出现。

随之而来的,是凌厉的风,时傲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仿佛被一只巨大的手狠狠拽起向后砸去。

身处在对方斗气凝聚成的结界里能力受到了一定限制,荨尘鞅心中叹息,若非如此,恐怕刚才那一击完全可以打破时傲的斗气护体。

“刚才......是风?”荨璃睖睁。

小时和荨歆相视而笑,他们知道尘鞅能驾驭的,不止这些。

时傲站起身,不可思议地看向对手,他还是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眼神中却多了几分寒意。

但时傲身经百战,自然也没有因为荨尘鞅突如其来的还击乱了方寸。他端起重剑再次上前,场上聚集得斗气越来越重,连看台上的人都觉得喘不过气来。

柯嘉站起身双手抓紧了高台的栏杆,紧张地看着场上人的对决。

荨尘鞅再次结阵,疾风呼啸而出撞时傲的胸口。

变强了?尘鞅一惊,对方的护体竟然挡下了风的冲击,短时间便冲到了自己面前。

重剑横砍,荨尘鞅躲闪不及,只好扬手再次召唤。

七颗火珠犹如链条般串联在一起缠住了重剑。

荨尘鞅双手凭空用力一推,火珠硬生生挡开了袭来的重剑。

青丝散落在地。

斗气形成的剑锋却削下了他的些许长发。

看台上的荨璃荨歆几个从没见过动真格战斗的少爷小姐已经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要是没挡开,少爷怕是已经......

时傲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他收回重剑高举打算劈下,猛然间笑容凝固了。

荨尘鞅的身后不知何时一片光芒。

巨大凤尾随着战斗气场摇曳,双翅末端乃至全身都燃烧熊熊火焰,他的身后的火元素赫然形成了一只凤凰的样子,华丽至极。

时傲心里很清楚,纵使自己的斗气再强大,重剑的攻击速度定然是比不上近距离火元素的攻击。

也躲不开了。

火凤凰似化作了一道燃烧的闪电撕扯着空气略过荨尘鞅身侧直直击中时傲。

接着,时傲又一次飞了出去,摔在了场地之外,再没能爬起来。

“父亲!”看台上的时楪失声叫道,飞奔到了场地边。

一片哗然,其他各国的使者都围到了时傲身边。

骆赋走上前去探查了一下他的气脉,只觉得斗气一片混乱,看见刚才冲击力度的强劲。

这真的是一个小娃娃做出来的事情么?他回头看去,只见荨尘鞅站在原地,神情如故,坦然自若。

见到此景的柳然更是惊骇,她意识到刚才将自己击败的力量根本不是荨尘鞅的全力。

荨尘鞅望着躺在地上的人和混乱的场面,又一次不知所措起来。

“好。”肩膀一沉,荨绥竟连看都没看时傲一眼,直径走到他身旁伸手按在他的肩上。

瞬间尘鞅心头的担子便送了下来,仰头对父亲露出了笑容。

就像一个普通的孩子得到了长辈的糖果。

“走。”荨绥扶着他的肩膀向场外走去,而荨家的众人已经在等候了。

“荨爱卿,留步。”皇帝的声音突然响起,喧闹的场面马上便安静了下来。

荨绥转身,面色温和应道:“陛下。”

“今天荨少爷在擂台上连胜12人,战功显赫,应当领赏。”柯嘉俯视着众人宣布般说着。

12个人?在场的观众皆是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算上时傲,的确是十二人。

“陛下!荨尘鞅下手没有轻重,如今把我的父亲打成这样,难道还应该嘉奖?!”时楪费力地把时傲抱在怀里,眼中满是愤恼的泪水。

柯嘉面无表情地看向他:“是时将军自己下的战书,难道还应该让朕负责?”

时家的人没有再说什么。

的确,时傲之前发起挑战的举动就已经算得上是逼迫柯嘉同意,如今自讨苦吃,还指望皇帝帮着自己讨回公道,恐怕这个想法也只有涉世不深的时楪会有了。

“尘儿守擂太过劳累,还请陛下准许臣先行告退。”荨绥毕恭毕敬地说道。

柯嘉沉吟了片刻:“那好,荨爱卿先退下吧。”

荨尘鞅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他懵懵懂懂地跟着荨绥回到了马车。荨歆和小时都没有跟上。荨绥也没有上车。

孤身一人在安静的车厢里,仿佛与世隔绝。

======

荨绥回到会场的时候,时家人已经带着重伤的时傲离开了,而柯嘉吩咐了手下继续进行接下来的庆典,烟火,花灯,美食,应有尽有,刚才擂台上发生的事情就像是一场不存在的闹剧。

“少爷已经在马车上了。”他踱步到荨萧身边,后者正带着荨家的几个少年观看庆典表演。

听见少爷两个字,荨璃几人纷纷竖起了耳朵,毕竟和庆典相比,这位小少爷的表现可给他们留下了更深刻的印象。

“我这就带少爷回府。”荨萧点点头。

荨璃闻言连忙扯住了正要离开的六族长的袖子:“诶!尘鞅哥哥不留下来一起看表演么?难道他受伤了?”

“小姐放心,少爷只是太过劳累,需要休息。”荨萧安抚道。

“那......我们也回府吧!”荨歆出声道。

“小姐切勿扰了皇帝的兴致,我不在,就听二小姐的。”荨萧嘱咐道,又回头问向荨绥,“家主不陪同少爷回府么?”

荨绥眼中有了一丝犹豫又转瞬即逝:“你去,皇帝那里,还有事情。”

荨萧不再应答,向未来的二族长荨珃点点头示意,便离开了庆典会场。

就在他和荨家家主擦肩而过的时候,荨绥用旁人不易听见的声音道:“他昨晚,见过你了?”

“少爷自身资质过人,并非我的指点所为。”荨萧含笑答非所问。

灯火辉煌,他背对而行走出了皇宫,顺着大路走到了荨家的马车队伍。灯火阑珊处,他走到了为首最为气派的马车旁,伸手掀开了帘子。

车厢里的少年已经无声地靠在座位上睡着了。

荨尘鞅听见车外远处有烟火在半空中爆开的声音,也仿佛可以闻见人们的欢声笑语,却只觉得困意袭来,便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的,他感觉有人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外面寒冷的气流浸入了车厢。来者小心翼翼地进入马车,把自己身上披着的厚实的披风盖在他身上。

“做得好。”荨萧伸手轻轻抚过身侧沉睡中的少年的脑袋。

荨尘鞅半梦半醒地挪动了一下,把头直接枕在了对方的大腿上,近乎梦呓:“告诉六族长,多谢......”

不禁笑起来,荨萧探出手在车厢壁上轻磕示意车夫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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