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天爱讪讪地在一旁坐下,不大好意思直视顾忆城,于是将视线飘向了别处。
哪知,左一看是吧唧吧唧啃烧卖的,那淌出来的鸭油黄亮亮的,欲滴不滴,挂在洁白晶莹的烧卖皮上,哎呦就要流到手上了。啧啧,季天爱咂了咂嘴,转头右一瞧是呼哧呼哧吃着赤豆小元宵的,那藕粉汤底,红糖上色,一撮鲜黄清香的桂花铺散在其上,勺子挑起最后几颗珍珠般晶莹的小元宵塞进口中,哎呦妈啊这货要舔碗!
与其看旁人惨不忍睹的吃像,还不如看帅哥来得赏心悦目呢。季天爱调整视线扫了回来,刚好与顾忆城看个对眼。
“这个给你。”顾忆城伸手递过来一张纸巾。
“干嘛?”季天爱不解。
“擦擦口水。”
“……”季天爱的脸顿时如煮熟的虾子,红得不能再红了,她流口水了么?
“老板,给这位女士也每样来一客!”
“不要!不要!我吃过了!”季天爱慌忙站起来推辞。
“坐下!你的那份我请客!”因有人顶撞,某人的声音立刻冷了几度,一个刀眼飞去,害得季天爱扑通又坐了回去,抱臂坐好,就像被老师管得服服帖帖的小学生。
顾忆城没想到自己的话能产生这样的效果,高高挑起的眉毛神采飞扬,嘴角带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低头又吃了起来。
只片刻,季天爱忍不住弱弱地开口说道:“大城,这里的吃食人家只管做,不管送——”
“还不去拿!”
“好咧!”季天爱欢天喜地地窜了出去。
等她一一摆好,与顾忆城隔桌相望,铺张开的各色碗碟笼屉大有两军对垒之势。
顾忆城见这阵仗觉得好笑,“小爱,你干嘛连碗碟的次序都和我摆成一样的?”
“没办法,这叫手性效应,学化学的后遗症。”季天爱耸耸肩,一副我又不是故意的样子,端起她垂涎已久的赤豆小元宵大吃了起来,毫无在帅哥面前顾忌个人形象的自觉,吃得那叫一个欢实,幸好没吧唧嘴,不然容易让人联想到一种家畜。
你一勺,我一筷子,眉来眼去间,两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吃的速度。下口都是快、狠、准的调调。甜咸搭配、软硬相间,看似吃得云淡风轻,却章法分明,张弛有度。
慢慢桌前围满了好事的人,看着他俩风卷残云般你来我往,斗嘴斗肚,桌上诱人的美食被他二人一扫而光,只花了短短半个小时。
装进肚里的吃食快漫到顾忆城的喉咙眼了,塞下最后一块蒸儿糕,像是给喉咙眼加了一个塞子,刚刚好。他瞧见季天爱手里还剩下半个鸭油烧卖,不禁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哦!我猜对了!”
“呀,帅哥赢了耶!”
“我就说胖妞会输吧!”
“嗯,嗯,可惜了,慢半拍!”
“能吃的不一定胖,但胖子一定能吃好阀!”
“是这么个理!”
不明真像的围观群众立刻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特别是看客中的妇女同志,高兴得好像自家男人得奖一样,手拍得那个欢哦,都拍红了有没有。
神马情况?能好好让人吃个饭不?谁和谁比了?惜败了半个烧卖的季天爱表示不服,如今的群众怎么这么会来事呢?瞧着顾忆城一脸的得瑟劲,还有他身后庞大的助威团,她气啊不打一处来。心里腹诽到,咱可没跟你这个妇女之友比赛谁吃得快,咱是不想浪费粮食好么?
吃的人也好,看的人也罢,太过开怀,难免就会有些乐极生悲的事情发生。
这不,当顾忆城拿出纸巾优雅地擦嘴时,季天爱将最后半个烧卖塞入口中,咱输人不能输阵,坚持到底也是节操,结果成功地被噎到翻白眼。
广大有眼力劲的群众立刻行动起来,灌水的灌水,捶背的捶背,拍胸的拍胸,额——不是故意的,好一番折腾之后,季天爱终是缓了过来,又是一片叫好声。
得,敢情她今天是来作秀的,还妥妥的逗哏。
随着看热闹的人群逐渐消散,“咯——咯——”不停打着饱嗝的季天爱跟在顾忆城身后出了小食摊。
黑皮老板攥着两张崭新的百元大钞也跟了出来,老脸上堆出了无数道褶子,看着怪瘆人的,用他那自带高音炮声效的嗓门朝顾忆城招呼道:“大哥,好吃下次再来啊!”一颦一笑颇具古时老鸨的风范。
而一脸春风得意的顾忆城颔首说道:“好,有机会一定来照顾您生意!”活脱脱的一个刚睡玩青楼头牌的公子哥。
那她的角色必是那得了赏钱,点头哈腰赔笑在一旁的龟奴。
啧啧季天爱为自己脑海中突然冒出的无耻念头感到羞愧,配合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顾忆城大步走在前面,这顿饭吃得身心那叫一个愉悦,有种伯牙遇见钟子期的赶脚。一回头,那个知音人正吃力地迈着步子想要跟上他的步调,像个糯米团子一跳一跳的,很有节奏感。
“怎么了小爱?”
“啊?”正盘算着如何用剩下的二十几块钱过完一周的季天爱急急停下脚步,差点一头,哦,不,是一肚子撞上顾忆城。
“你皱着眉难道是吃多了胃疼?”
“我没事!”她摆着手,其实她微肿的脚面走快了才是真有点疼,“这点吃的我还不放在眼里。别人是吃两口就饱了,我是吃饱了还能吃两口,俗称吃货。”季天爱拍了拍自己圆鼓鼓的肚子自嘲道,当真没有一点作为女性的自觉。
“爱吃好啊!”顾忆城倒是很捧场,“古语有云,能吃是福。”他目光望过来,阳光在他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深深浅浅,全是明媚。“再说,每个吃货在我眼里都是正义的使者。”
“此话怎讲?”季天爱圆圆的肉脸上充满好奇。
顾忆城双手抱臂,一本正经地说到:“因为他们敢于向饿势力挑战啊!”
扑哧,季天爱被逗笑了,“我还不知道吃货有这么一解,万分荣幸!”又冲顾忆城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经我鉴定,你也是枚称职的吃货。”
“承让,承让!”顾忆城爽快地承认了,他确实喜欢吃,不过他更喜欢称自己为美食家。
“告诉你,我的吃货本性是有根源的。”季天爱扶了扶眼镜,认真地说到:“小时候妈妈总恐吓我,碗里面剩几粒饭脸上就要长几粒麻子。于是为了日后的靓丽,我扒尽每一粒米。结果我成了一个没有麻子的胖子。”
顾忆城听后直笑。
季天爱盯着顾忆城灿烂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生得极为俊朗,墨色的头发又柔又亮,两道浓浓的眉毛泛着柔柔的涟漪,好像带着醉人笑意,一双眼睛更像是多面的水晶,在阳光里折射出迷人的光晕,微微上扬的眼角带着极美的风情。微微侧着的白净脸孔,棱角分明,鼻梁挺直,弧度优雅,微薄的唇,色若绯红。真真是迷死人不偿命!
何同升也很英俊,笑起来皎皎如月,温润如玉。
这两人,好似一个太阳一个月亮。不过有太阳在,谁还看得见月亮哈!
季天爱叹了口气,这男人呀一个一个的生得这样好看干嘛?非要诱惑女人挣得头破血流么?要是丑一点,矮一点,再穷一点,会不会更有安全感些?
“你怎的这样看着我?”顾忆城被季天爱直白的眼神盯得有些毛毛的。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季天爱喃喃地说了一句,表情飘忽,看着他又不像是看着他。
“吧嗒!”顾忆城手中的墨镜掉在了地上。
“你的墨镜!”
“不要了!”
“为啥?好好的就不要了?”
“我弯不下腰来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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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区门口,一辆银色的捷豹绝尘而去,剩下一个土肥圆在路边冲它挥手道别。
提着沉甸甸的失而复得的便当包,季天爱琢磨着顾忆城说的谢礼到底是个啥。走着走着,她突然无奈地摇摇头,还结交的新朋友呢?!连个联系方式都没留下。果然艳遇、桃花运什么的与她无缘。
一段挺美好的生活小插曲,季天爱以为就此画上了句号,谁知却是一个乐章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