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大家睡得跟往常一样早。敖氏大公馆并没有什么娱乐场所,再加之几天的守孝日,敖氏上下也是无聊至极,每晚不到十点就准备上床就寝了。
守孝几日,敖玉哪里坐的住?围着整座大公馆东瞅瞅西瞧瞧。这也不是她没把守孝期看在眼里,对敖老太爷无半点情分。敖平和死时,哭的最厉害的也就属她了,如今已过好几天,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她倒也是个现实主义之人。
三楼一号客房内,油灯还燃着,唐生无丝毫困意,但房间里却鼾声大作,这鼾声是孙大胜打出的。唐生对于打呼声已是再熟不过。十三岁前,他还与蜈蚣老大睡于同一张榻上,蜈蚣老道每天十点半准时大呼,毫无半点差错。时间久了,唐生也发现了这个规律,只要蜈蚣老道一打呼,那肯定是十点半错不了。到后来,蜈蚣老道念唐生也大了,让他住了间独立的卧房。起初听不见老道的打呼声他就睡不着。后来他干脆偷偷搬至老道隔壁的一间仓库,隔着木板听着蜈蚣老道打鼾,他才能睡得着。这些日子下来,孙大胜倒是取代了蜈蚣老道。
唐生对着打鼾的孙大胜说道:“这几天敖氏公馆又发生特别的事情吗?”旁人看来他就是自言自语,但孙大胜回答了,鼾声中夹杂着两个字,“没有”。
“你有没在认真听我的话?”唐生如何知道他是用心回答?还是随口一说?
“有!”传来的还是若真若假的回答。
“算了,睡觉!”唐生深信这几天应该是没发生什么大事的,众人与两天前无多大差别。唯一变得是,相较之前,敖氏公馆更加死气沉沉了。
不过一盏茶时间,便是鼾声大作,二人打呼声此起彼伏。
忽听敖氏大公馆内一阵尖叫,之后便是一阵嘈杂。唐生却无半点知觉,想来这几天没睡个好觉,本是无半点睡意的他,一躺下便睡得死气沉沉。
孙大胜已然醒来,他推了推唐生,不见唐生有何反应,便独自走出门外看个究竟。嘈杂声二楼传来,听着楼下竟有哭声大起,怕是何人又死于非命了。这容不得他不叫醒唐生了,一手抓起桌上的杯子,将一杯子冷水泼在了唐生脸上。
唐生梦中一个哆嗦,摸着满脸尽是冷水,又见眼前孙大胜拿着杯子对向自己,本欲开口大骂,却见孙大胜食指顶着嘴唇嘘了一声,唐生细听,二楼杂声大作。便二话不说,披起衣裳往二楼赶下。
赶至二楼之时,出事的便是敖广之房,只听得敖孪此时已经泣不成声。唐生本是外人,不方便插于此事,他怔一阵,便踱步而入。不出所料,果然敖广已死,胸口处两个伤口已是染得通红,无半点挣扎的痕迹,怕是睡梦中连中两刀而亡。
敖广显然才刚死不久,一女仆按往常时间点来给敖广送热水,因为敖广总有半夜起来喝水的习惯,敖家众人皆知之事,此时女仆来送水并不稀奇。她一点灯,就见敖孪死于床上,便尖叫了一声,水也倒在了地上。
此时敖氏大公馆大大小小之人陆续赶来,唯独不见敖明踪影。
敖顺吩咐了一下人去襄阳城中报了个案,此事非同小可,事情未大白之前,他并不想让襄阳城中传的沸沸扬扬,极力叮嘱敖家上下众人今晚不得有人离开。
当下敖顺又核对了众人是否有不在场证明。在场仆人保姆皆一一说过,毫无差错。敖润说道当时他与管家赵经在房内讨论钱庄接下来运营之事,赵经也点头称是。因担心敖玉性子,惹出什么祸事,秦青也搬至敖玉房中与她一起睡。至于其余敖家之人都独在房间之内就寝,皆无第二人作证。
此时无人证者有敖孪、敖顺、李春花,虽说唐生孙大胜皆可作为对方人证,但却因同属一船人,也列入嫌疑对象。敖孪不知是何原因本就看不惯唐生,当下又只他俩人是外人,便将矛头指向唐孙二人,恶狠狠吼道:“这就你俩是外人,我看就是你们两人杀死我父亲!”
唐生本不想辩解,但他深知敖孪的性子,越是不吭声,他越是缠着你,便道:“我和你父亲无冤无仇,杀他做什么?”
敖孪冷哼道:“只有你自己最清楚!”
不等唐生接过,敖顺却道:“别瞎猜了,我倒有一个办法。此时包括唐师傅孙大胜在内共有五人无人证者,皆说事发当时在房中睡觉,不如到各位房中探个究竟,如真是在房中睡觉,那床铺上必是暖着的,半小时之内人体残留在床铺上的余热是不会退散的。若是杀了人之后再趟于床上,只因时间太过短,那么床铺上便不会留下余热。”
众人纷纷点头答应。
一阵下来便将五人床榻探了个遍,皆有余热。敖孪这时纵使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事实之前他便也不在说什么,又伏在床边痛哭了起来。
敖明今夜如往常一样晚归,但见敖氏公馆还大灯亮起,甚是吵闹,不知发生何等大事。见他神色慌张,本可从大门而入,他却蹑足从后门而进,绕至二楼。本就神色慌张的他,见众人齐齐向他望来,神情一紧,心中更是慌乱之极。
敖润道:“二哥,你去哪了?今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却不在,总要给个说法。”
只见敖明望着敖广尸体,惊得说不出话来。吞吞吐吐道:“我...我去外面走...走了一趟。”
敖润又追问道:“有人证吗?”
敖明却是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李春花急道:“你个风流鬼,快说啊,都什么时候,还要什么面子?”
敖明这才慌道:“我...我去了一趟春香阁。”春香阁是襄阳城中有名的妓院,官宦名流风花雪月的场所,敖明这一回答倒也像他能干出的事,众人便也信了个大概。他见众人对他没了疑心,便呼了一口气,又道:“今天这事也真够大的,我脑子有点接受不住,先去歇着了。”当下便转身欲走。
却听敖润道:“站住!发生这么大的事,你就睡得着吗?”
敖润这一句话,敖明倒停下了脚步,走至一边,不再提睡觉之事。忽然之间袖子却漏出一块边角,呈鲜红,像极了血色。敖润眼尖,一眼看去,快步向前将染有鲜红的边角抽了出来,却是一块沾满血的手帕。
敖润惊道:“这是什么?”众人便纷纷夺目而去。
敖明大骇,脸上汗珠滚滚,想要解释着什么,却始终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