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文曾经说过,有个游方的算命先生说我八字轻,容易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
但是直到我看到荷花婶之前,都没有丝毫异样。就算是那一次见到荷花婶,也没有恐惧的感觉,甚至那时候的我,还不太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
不过在这之后我与小华的关系却是越来越好,或许是荷花婶那句话的原因吧,我们俩成为了死党。不要怀疑是荷花婶给了我好处,虽然确实有那么一点原因。后来我出门在外,他务农在家,在那一次事情发生之前,也就只有过年回去时才能见到了。
不过今天要讲的故事跟那一件事情无关,却也是与小华有关。
那个时候正好是荷花婶过世不久,大牛叔一家都深受打击,那几个月大牛叔一直没有外出打工,甚至很少出门,整天对着荷花婶的遗像发呆。在那段日子里,小华也变了很多,不再是像往常一样没头没脑四处玩耍到天黑,而是经常一下课就独自一个人回家。
同是那个时候,我家隔壁搬来一位单身的大叔。大叔四十多岁,姓刘,相貌清癯,以现在的目光看才会发现他尽显老一辈文人的儒雅。当然那个时候的我还不明白儒雅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看上去很有趣。刘大叔最让人注目的就是那双眼睛,并非炯炯有神,却宛若星辰,深邃,神秘。
在那个时代,四十多岁还没有娶妻生子的可谓绝无仅有,要么是丑到连猪都能吓跑,要么是穷到连汤都没得喝。显然刘大叔这两样都不是,那就只能是他自己不想娶。
那时候的农村人,尤其是在南方地区,都是比较排外的,一个外乡人要想在我们村里好好生活可不容易。不过刘大叔在我们这里活得倒是很滋润,四周的乡里对他也很尊敬。我听到大人们都称呼他为“先生”,那个时候我还一直以为他是一个教书先生,直到后来渐渐熟悉之后才知道不是。至于刘先生为何会在我们村里如此受尊敬,这却要涉及到不久之前的一件事。
关于那个事情就放到下一个故事说好了,言归正传,今天的故事开始了……
小华变得越来越奇怪了,越来越沉默,不跟人说话,却又自言自语。没有人能听得懂他到底在说什么,就像那个时候没有人知道周杰伦是谁。
甚至还有小华的父亲大牛叔和他的爷爷奶奶,一家人都变得神神叨叨。有人看到大牛叔面色如常的说着,但他旁边却没有一个人。还有人说看到他们吃饭时桌上都摆着五副碗筷,比他们家的人多出一副。更有人说半夜起床上茅房的时候,听到他们家中传出年轻女子的笑声……
村人都说,怕是荷花婶的阴魂不散,想要继续陪着他们一家。
但一切又似乎只是谣言,没有人能够证明什么。小华依旧照常上学,除了行为有些奇怪,没有其他不妥的地方。
小华的古怪让当时的孩子们都不敢接近他,但不包括我。因为我一直记着那天见着荷花婶时的情景,我清楚的知道那并不是我的幻觉,即使从没有人相信我。
荷花婶让我有空多陪陪小华,应该是怕他会伤心寂寞吧?
孩子的心思很单纯,虽然对小华的情况感到有些古怪,却也没有觉得害怕,只是单纯的想到应该多陪陪他。
那天下午,本来准备跟小华一起回家的,只是刚下课收拾书包的功夫,小华已经走得没影了。我心里不满地嘀咕,明明之前跟他说过的,虽然他没说话……
要不要去他家看看?
说实话荷花婶过世一个多月,自从那之后我就没有去过小华的家了。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有个习俗说家人过世四十九天之内不能串门,否则会带来霉运。现在这种习俗自然很难找到了,但那个时候尤其是乡下地方还是比较在意的。不过小孩子嘛,哪里知道这么多,大人们一般也不会把这种事情跟小孩子明说。
到了小华的家,却发现大门紧闭,敲门呼喊也没人应。
不对啊,小华不回家能去哪里?而且刚刚分明听到屋里有动静,怎么会没人?
这样想着,好奇心或者说是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的我来到了院子的另外一角。小华家院子外有道土墙,不高,但对于当时的我来说绝对无法通过那土墙望到里面。不过在那墙角正好有堆木柴,一米多高,踩上去的话就差不多了。
现在的人们总是说好奇心害死猫,其实往往都是意喻的人,当我在好奇心驱使下爬上那一个柴堆的时候……
其实说实话我当时的心情是很紧张的,为什么紧张我不知道,或许人在做一些偷偷摸摸的事情时总会如此。我幻想着待会会见到什么事情,是看到满院的死尸,还是会见到什么怪物。好吧,我承认,其实我早就忘了那个时候想过什么,不过接下来看到的一幕我绝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三下五除二的爬上柴堆,兴高采烈的探出脑袋想要看一看屋里的情形,却只见土墙的另一边,也就是我的正对面,正立着一个面无表情的脑袋紧紧注视着我。
“啊~~~~~”
我想我那一声尖叫必然叫的跌宕起伏、抑扬顿挫,而且还气息悠长连转八个音域不带换气的。
然后结果就是我一屁股摔在地上也没心思理会屁股到底是被摔成了三瓣还是四瓣,那个叫拔腿就跑啊!各位看官可以想象么?
那个时候光顾着跑了,也没注意究竟跑哪去,脑子里还回忆着刚才见到的景象。
那个脑袋,嗯,姑且称之为脑袋吧。我不知道那个脑袋究竟有没有长在脖子上,因为刚刚探出围墙,还没来得及往下看,不过我可以肯定看到的那颗脑袋绝对比鬼还像鬼。长发,不管是人还是鬼应该都是个女的,长发披散,挡住了一半脸颊。惨白的脸色,不是因为营养不良或是生病变得苍白,而是如同尸体那般阴森的白。与之成对比的是她的嘴唇,鲜红,红的仿佛要向下滴血。
没有东西追我吧?我奋力向前跑着,不敢回头看,心里默念:如来佛祖,观音菩萨,齐天大圣保佑,我只是小孩子,我肉少啊,不好吃啊,不要来抓我啊……
总之那个时候能够被我想到的什么神通广大的人物都被我念叨个遍了,然后我实在是跑不动了,也不管跑到了什么地方,扶着膝盖趴下了大喘气。这一段路我真是吃奶的劲都用上了,跑得太急,差点直接趴在地上。
还没喘两口气。
“啪!”
有一只手轻轻的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在那一个瞬间我可以感觉到我的心脏猛然大力跳动了一下。我想再等一秒钟之后,我所发出的尖叫一定会超越原先那次,达到更高一层的境界。
不过有一个声音阻止了我:“小三,你在这干什么?”
这声音清亮舒缓,我那已经冲到嗓子眼的尖叫又给咽了回去。
“刘大叔……”这声音的主人正是新搬来我家隔壁的“刘先生”,“不带这样吓人的啊……”这回我的身子是彻底软了,直接做在了地上。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不是找吓么?”刘先生的语速依旧舒缓,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
直到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乱跑跑到了一个什么地方,也明白刘先生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里是村后的坟地,村里的人死后的最终归宿。
那个时候乡下的坟地不像现全是公墓,所谓坟地,就是那种像馒头一样的小土丘,竖个墓碑。条件好些的就在外面用石头垒一圈,算是给下面的人一个居所。
坟地,在平常的时候是很少有人走过的。尤其是夜间的时候,在这种地方经常会发生诡异恐怖的事件。例如鬼火,虽然现在科学都已经证明它的发生原理,但当你大晚上见到它时就一点也不会害怕吗?
坟地里也是很多动物经常光顾甚至居住的地方,在这里,任何一点声响,任何一点在平常再正常不过的动静,都有可能在自己内心的放大下变成恐怖之极的事情。
这个坟地,不久之前我还来过,那是荷花婶下葬的时候。记得那是个阴天,空气里比较闷热,大伙把棺木送到坟地,棺木入土的时候突然天降大雨,似乎老天爷不愿让荷花婶就这样离去。
傍晚时分的坟地,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正好可以看到成片的土丘还有林立的墓碑。这个时候的坟地是最安静的,也最容易让人恐惧。
“刘大叔,你到这地方来干什么?”坟地里只有我和刘大叔两个人,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跟刘大叔在一起时就算是在这种阴森恐怖的地方也没有让人害怕的感觉。
“呵,最近发现这里有些变化,就过来看看。咦!”刘大叔微笑的说道,随即脸色一变,“你刚才去了什么地方?”
大叔的变化吓了我一跳,他的语气又快又急,不过我还是说道:“小华……嗯,大牛叔的家里。”
“大牛叔?就是前段时间有人过世的那位?”
“嗯,是大牛叔的媳妇。”
“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他拉着我来到一处坟头,指着墓碑问道。
我点了点头,那正是荷花婶的墓碑。
“你刚才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刘大叔看着我,微笑的问道。
他怎么知道我碰到那东西了?我心里想着,不过还是把刚才见到的那个东西详细的说了出来。
“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我说这村里怎么乌烟瘴气,原来是你这家伙捣鬼!”刘大叔笑得很开心,但我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走,带大叔去你那大牛叔家里!”说着他拉着我的手就向村里走。
我很害怕,刚才那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脑袋吓坏了我,死死的拉着他不敢前进。
“怎么?有你刘大叔在不用害怕。”他拍拍我的脑袋,不知怎的我竟然真的不再恐惧了,牵着刘大叔的手就向小华家走去。
还是像刚才一样,大门紧闭,我怎么叫也没有人应。这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扭头看下大叔。
刘大叔上前,轻轻推了下门,那个在我死命敲打下怎么也没动静的大木门应声而开。
刘大叔踏步走入,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不符合科学吧?
好吧,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科学。
大叔进门后,我还在纠结是不是应该进去,万一要是又碰见刚才那玩意该怎么办?不过最终还是我的好奇心取得了胜利,小心翼翼的跟着进了屋。
屋子里的情况有些出人意料,刘大叔的手中不知道何时多出了一把尺子,灰不溜秋看上去毫不起眼,此时他正用这把尺子狠狠打在刚才吓得我四处乱跑的脑袋上。好吧,其实她不知有一个脑袋,其实还是有身体的,不过这次我倒是可以清楚看出来这东西绝对不是什么人类。她浑身冒着黑气,尤其是被尺子打中的那部分,更是被黑气缭绕。这个看上去应该是女鬼吧,而且应该是厉鬼。
女鬼被一击重创,发出凄厉的惨叫,不顾一切的想要逃跑。
“哼!被你跑了我还用混吗?”刘大叔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镇!”右手金光一闪,那欲要逃离的女鬼顿时动弹不得。
“灭!”手中尺子一扫,以开山之势大力下劈,女鬼惨叫中化为一团黑色气息消散不见。
我被看得目瞪口呆,这这这……!!!
这是齐天大圣斩妖除魔的节奏么?
不过故事还没有完,刘大叔回头对着里屋道:“你也出来吧!你的墓地不幸破坏了风水格局,放出这只厉鬼,你为了保护家人留在此处也是情有可原,不过再留在这里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屋中光华一闪,出来一个人影,竟然是荷花婶。
“多谢大师相助,既然事情已了,我也该走啦!”
“你!”刘大叔看着走出的荷花婶,脸色微微一变,“你的魂魄……”
荷花婶微微笑着,对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唉!”刘大叔叹了口气,不再去看她,转身向外走了。
我竟然又一次见到了荷花婶,而且这次是在明确知道她已经过世的情况下。不过那时的我竟然没有丝毫害怕,反而有那么一丝好奇。
荷花婶转头对我笑着,正如以往见到时那样的笑脸。
轻轻的挥了挥手,然后她的身体就像是烛火般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