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柳暗花明
按照局里打防共建、强化基层基础工作要求，吕集所里分配小玲调入案侦队工作，近段重点加强命案走访调查。
几天后搜集发现重要线索，根据其他幼儿园教师反映：在分流管理案发幼儿园几名幼儿只言片语中，疑似在中巴车上受过吴春猥亵性侵，因为均是留守儿童，监护亲属没有及时发现，时过多天取证难度较大程序复杂。
王曦妥善安排受害儿童亲属工作，认真布置注意事项，及时将情况向县、市局领导做出汇报。周局长立即做出密切部署，然后和相关领导研究案情交换意见。
支队长根据案侦实际进展情况，超前一步行动，正在组织叶金、裴浩重审吴春。经过数次交锋、重点突破后再次审讯，有时表面像是马拉松式谈话，没有最初剑拔弩张紧张气势，但力道暗压心劲上。就吴春作案工具搜寻无果、幼儿园多发余罪不明，犹如沉重担子压在所有办案人员心头。
经历连番较量后坐在审讯室里，叶金依旧保持不卑不亢情绪，聚精会神注视吴春情志迷离的面部及细微的形体表现，力图解读其心迹变化。
此时吴春看似去意已决漫不经心，其实在心底暗自敏锐感受，审讯者细微神态反应。他逐渐形成兽性张扬作恶多端个性，心底极度空虚惊惧不可能超脱漠然。因走夜路太多，不知还摔倒那堆土石而猜疑？又为困兽犹斗，明知无望求生本能所不甘。为掩饰内心深处浮躁不安，吴春伸出加戴械具双手故作镇定说：“领导们给根烟吧？”
支队长多次经类似交锋，敏感洞悉其内涵即稳稳站起，将烟点着递过去开门见山说：“抽烟可以，可你既然想不连累家人，必须如实坦白交代。”
吴春接过烟连吸几口，故作不解状答道：“我交代的都是事实。”叶金直接紧追发问：“你作案用品究竟在什么地方？”吴春眼带几丝狡黠不自然答道：“就扔在前两次我指认那片河里，或许被水冲走了。”
叶金观察他抽着烟谈话兴致渐浓，遂思索着连续设问：“你的精明劲很像韩水，但你是否知道下游漫水桥刚修过？你是否知道那夜阵雨水流能否冲走衣物？”叶金开门见山平铺直叙发问，基于对案情、对嫌疑人基本情况、对天时地形水势综合因素熟知和把握，只是移花接木将可能冲走假定换做能否冲走疑问。
所以看似简单发问，反使吴春连贯对话打住车，沉思长久不好作答。他确实不知漫水桥何时修过、修成啥样？那夜水势能否冲走衣服？
支队长紧接问：“你知道我们近几天为此干多少活？”
叶金不失时机追问：“你知道共动用几只船搜索打捞？”
吴春听着轮番追问，因心虚加没底更加茫然，但绝不轻易改口，强挽劣势故作镇定低声辩解：“或许是谁捡走了。”
叶金毫不放松加重语气问：“你知道下游流域多少人参加查找？播发多少协查通报？你知道本地有不捡水鬼衣风俗？何况我们连流浪和痴呆人都做追查。”吴春伸脖展腰再次无言应对，审讯室长时鸦雀无声。
支队长用眼睛余光扫视，感觉其矛盾焦躁尚欠把火，便起身走近问：“要不再来支烟？”
吴春巴不得连连点头说：“谢谢领导。”支队长点着烟放他嘴边，语调平缓说：“我们政策是重事实、重证据，不轻信口供。你要考虑清楚，就已经掌握你的犯罪事实和证据，你即是不愿再如实供述，是否影响法庭对你有罪判决？”
攻心斗智瞬息万变，吴春自知犯下死罪，闻言升涨情绪陡然极度下滑，狠抽两口烟扭着脖颈恶狠狠答道：“早晚是个死，咋判我都不怕。”
叶金细究其言语举止状态，为避免其精神完全崩溃狂乱无序对抗，遂把握事态转过话锋引导说：“你正值壮年，好勇斗狠说不怕死有可能。但男女老少反应不同，你不怕的事有人担惊受怕。你生父不会只因不怕死而自杀吧？你是否想自己不认罪再殃及别人？”
刚挺直腰的吴春听到问话一下像泄气皮球，似乎整个身子瘪塌，闪烁邪恶的眼神逐渐减弱，口里不由自主嘟哝说：“报告领导、我想解手。”
支队长扭头看门口，看守员走过来打开固定座椅，叶金向停止键盘输入的裴浩短促说：“跟上招呼好。”
当吴春哗啦哗啦拖着脚镣重新被固定座位时，情绪恢复最初状。叶金细察他嘴角微颤立即发问：“你有话就讲，如果不愿讲我们有时间等你讲，讲话是你的权利。”
吴春经过出进之间的焦虑思索，眼神迷惘混乱讨价还价说：“你们要让我见见家人说句话，我把所有事都坦白交代清楚。”
叶金闻声未直接答复紧追问：“包括你在幼儿园所犯全部罪行？”吴春听话霎时眼光呆板像失去知觉样，心血妄动口唇灰白紧闭，好一会没缓过神。
支队长和叶金对视后答复说：“你要求会见家属我们可以考虑，但首先你要无条件的、如实坦白交代全部犯罪事实。”
吴春连眨几下眼、鼻子轻哼一声，用习惯的诡诈语气说：“我是快死的人，你们要骗我可坏良心。”
叶金鄙视的盯着他，然后严肃回答：“你即是被依法判处死刑，我们还将依法尊重你和你家人合法权利。至于说到良心，你可以告诉家人你有多少资格？”
吴春收腿探腰垂头丧气，再次沉默良久后恢复平静说：“我现在就跟你们去找东西。但说话可得算数，其实我就想告诉家里照看好孩子，教他做好人走正路，尽快永远忘记我，最好别提起我。”
育河岸边青草黄沙，距离打捞现场不远，静卧一段排水渠沟，斑驳水泥圈拱上依稀残缺不全‘人民公社’字样，看来因年久失修被废弃，杂草丛生。支队长带队押解着吴春，下车步行百米停下。
吴春点点下颚双手合掌指着说：“就在那片浅草底下，有齐腰深。”裴浩几人用工兵铲轮流开挖，叶金抡起镐提醒说：“动作轻些注意安全。”
很快沙土清理出几米见方，露出个鼓囊囊塑料袋和小油壶。叶金扭脸看吴春问：“壶里装的是什么？”
吴春缄默片刻叹口气回答：“我白天来就挖好坑，放下汽油壶和换穿衣服，本想做完活把东西全部烧掉再埋。”
支队长仔细观察着他问：“可为啥没有烧毁？”
吴春情知隐瞒无意义痛快答道：“白天不显，谁知黑夜打火机刚点亮，才发现借光能看恁远。这里离街近，我怕火着起来招惹人注意，就直接连壶扒土埋了。”
叶金站土坑里把塑料袋捧递给技术员，然后警惕查看四周盯着吴春问：“你怎么想到选择扔这里？”吴春面露不甘神色说：“干啥操啥心，这废渠沟平时野狗都没来刨过。”
技术员蹲在沙土上铺平的防潮台布前，小心翼翼把塑料袋内物品取出逐件拍照，溅落黑褐色斑点的衣裤、乳胶手套、塑料薄膜鞋套等物。
叶金走到旁边，盯着一件椭圆形肉色胶制品仔细打量，技术员带着颜色相近手套拿起介绍说：“各类商品信息传播快，是件人皮面具头套。”支队长和叶金细看展开头套后四目对视，仿佛都想起乡政府后边50岁男子的电脑摹拟画像。
裴浩和王曦紧站吴春旁边，见他双手提着栓脚镣细绳站稳，抬头朝不远处育河岸边树林凝望，深吸着清新潮湿空气，神情肃然自言自语说：“让我再呼吸口家乡空气，人能活着真美呀！”在寂静旷野话声不大却显得十分清晰，于此时此地言语流溢凄切悲哀。
吴春在生机勃勃大自然中触景生情，发自内心油然而生对生命无限眷恋，使旁边高度警惕的裴浩有点纳闷：作恶多端动辄残害生灵歹徒是不配如此矫情的。
叶金帮着技术员拾掇好提取全部物证，冷静打量吴春沉浸冥思之中，心中不由发问：如果不是强势阻击，还将有多少人受害？
支队长见状站在几米外用肃穆声音问道：“吴春，你没有听到受害人家属痛哭和叫骂，是否能想到他们的切身感受？”
吴春从忘情近乎失态中反省过来，低沉懊丧声音说：“领导们开开恩，我是罪有应得，能不能最后看一眼家人就在你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