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从梦中惊醒,梦里有一个女人,记不得模样,只记得一个惊心动魄的吻。
心脏,犹在颤动。
花木眨了眨眼,眼中那属于梦境的恍惚才渐渐消阙,这是一片森林,对,是离开大路后走入的森林,地上正围着火堆睡着的是一起逃出的一行人。
目光扫过,唯独伊泽不在,嗯,他是去守夜了。
等等
花木猛的看向了自己的右手,苍白而修长,可以活动,胳膊,大腿,摸向自己的脸,清楚而真实。
枫流呢?
恐怖的不安骤然袭来,左右观望,他去哪了?从地上站了起来,完全没有半点不自然,好像这就是自己的本来的身体。
皱起眉,他忽然想起上次的经历,不及多想已干脆的伸出右手,朝着胸口才结疤没多久的伤口。
只要扣下去,枫流就会醒过来,这样的念头没由来的出现在脑海,但花木知道那就是事实。
手指距离胸前的衣服越来越接近,低着头这样子看着,一直到手指轻轻的按在伤口上。
终于没有使力。
好久都没掌握自己的身体了,现在又还安全,干嘛不好好看看呢。
轻轻地迈动脚步,这种偷偷摸摸又小心翼翼的感觉很奇妙,就像是一场冒险,尽管冒险的方式单一无比,周边的十几个人各自睡在一起,右侧离火堆最近的地方,是张三,瑞德,还有佐恩,实际上一开始只有佐恩,前两个都是腆着脸自己跑去的。
尤其是张三,那个瑞德似乎是个小偷,挺会说话的,很快就和张三搭上了线。
瑞德倒还好一些,张三却是怀抱着双臂蜷缩在地上,就躺在瑞德和佐恩之间,眉头紧锁,即使是在睡眠状态,依旧能看出他脸上的不安和焦躁。
看来黑牢的影响很大呢。
佐恩睡的倒是很香,半靠着树睡着,他的确削瘦了些,可那略带些刻板的性格却更加明显,即使闭着双眸,那尖锐苍白的面部线条依旧能让人想象到那张几乎是面无表情的苍白面庞。
其实说到热血的话,也许这里面再没有其他人,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佐恩那日留下的字条,尽管枫流那个家伙只是看了眼便随手丢掉。
三人对面是K和雾织月两姐弟,时风独自睡在不远的地方,那只叫罗杰的小猴子已经被放了出来,乖乖的窝在时风怀里睡着,在花木经过的时候,那只猴子居然耳朵动了动,两只大眼睛眯了下,看到是花木便又转了个身接着睡了。
红姬和安娜靠在一个树上睡去,阿冷那三人就在不远的地方,铭吾独自躺在一边,火堆不时发出几声小小的爆裂声,温暖的光下,这场景显得安静而美好。
又向前走了一段,不远处忽的传来一阵响动,那是探出头来的伊泽,抬手示意他安静,花木小步走了过去。
“大人,还有一段才到换班的时间了。”
还带着黑色雾镜的伊泽看上去有些倦意,记得之前刚下车的时候他和他姐姐似乎在低声讨论着什么,不过看那模样似乎不是很愉快。
“没关系,一时睡不着,也不困……恩,你先去休息吧”
花木在伊泽旁边盘腿坐下,看着那张甚至还带着几分稚气的面庞,他忽然想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嘴却还是没说出来。
应不应该说些什么?我是对的吗?还是不要打扰他?可那样不就和枫流一样了吗?
“恩,好的大人,需要的话请随时叫我来换班”
伊泽顿了下,随即点了点头。
“恩……去吧”
伊泽站起身来,轻步朝一边走去,那瘦小的身影从背后望去是那么单薄,花木不由得对那个叫安娜的女人多了几分不耐。
可是跟着自己又真的对了吗?
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是现在,也根本没有半点计划,没有什么食物,甚至也没什么水,如果不是红姬,诺大的森林里连方向都不知该如何辨认,这一天走下来,时风背包里的水几乎都要喝光,虽然没有人说什么,但那越加阴郁的情绪却在每个人的脸上呈现着。
要除了红姬,对,那个女人还是那副要死不死的模样。
一切都太快了。
抬头望向天空,比城市里还要昏暗数分,那云层里甚至还隐隐带着几分黑红色,这几天来的情景历历在目,有些东西时自己也想做的却不敢做的,有的却不怎么喜欢。
就在花木接着这少有的安静时光思考这段时间的自己时,一股冷意忽的从后脊梁升起,有什么东西。
迅速的拿起雾镜戴上,左眸望向前方,从云层上透出的淡淡微光基本都被大树挡下,可见范围几乎不超过五米,难道是执法者?
话说兽车行驶的路线是红姬选定的,下车之后七拐八拐的也是红姬选的路,从大致方向看是朝着位于塔罗城西南部最远最不可能的铁石城,走了一下午除了偶然的飞鸟,也没遇到什么,所以终于是追上了吗。
身体自然的进入战斗姿态,右手拔出背后的短刀。
来了。
红色的,红色的眼睛,一双,两双,一共五双,当那红芒出现在雾镜中时,已是一个弧形的包围圈。
一个红姬曾提过的名字出现在脑海------角狼。
每一头角狼,都有近一米高,全身肌肉扎实,据说那皮毛甚至能抵挡普通刀具的挥砍,额前长着一根尖锐的螺旋独角,也是它没称之为角狼的原因。
而那死灰色的皮毛让它看上去更像是一具尸体,而不是一个生命体,在这浓雾中更是显得尤其的难以辨认,他们的毛发有两种颜色,在黑夜里会化为完全的黑色,但现在显然这种死灰色更为适合,那也是它们成名的颜色,每次的雾季里,都会有不少旅人死在成群角狼的攻击下。
或许比起角狼,雾狼也许更加合适一些。
该死!怎么遇到这群家伙!
按照红姬提过的,角狼每一头都有着精英执法者级别的实力,其中的头目甚至要超过队长级,而且它们每次都是成群结队的出现,合作默契。
花木单手握着刀,对面则是五头慢慢靠近的凶兽,似乎是注意到了花木的反应,它们之间的间隔开始变大,那是在试图包围他!
“快把枫流叫起来!”
隐约的,他似乎听到了这个声音在耳边回响。
眉头微皱,空着的左手本能的就想朝胸前伸去,可才伸到一半却再次顿下,随即直接握住了短刀的后柄,双手持刀。
我也可以的,我为什么不行?我也战斗过!
左眼注意着那些角狼的动作,脑海中却仿若一瞬闪过了许多,枫流站在高台俯视着街上人群的时候,俯视着倒在血泊里执法者的时候,那令人仰望的背影……
咬紧了牙,虽然不知道为何,但让角狼完全包围并不是什么好事吧,该先攻击哪个?呼吸开始有些紊乱,又出现了,那该死的紧张感。
也许应该呼叫红姬他们帮忙才是。
不,那不和叫出枫流一样吗?
眼睛扫视着,忽的停留在左侧一个正在向自己后面移动的角狼身上,它的角有些短,个头似乎也小一些。
刀一瞬间被握紧。
攻击它,没错,就攻击它!
可是攻击它其他的不就会趁机动手吗?
就在那头角狼再次移动了一小步的时候,那眼中猎物的身体忽的向他这边踉跄了一下,随即猛地向前跨了一大步冲了过来!
左侧上步,变向上撩!
一抹温热溅在脸上。
“嗷呜~”
有的时候,人需要的不过是轻轻一推。
他转过身,这一次无疑是用了全力,以至于一次攻击之后还顺着惯性向前踏了两步才回转过来,第一眼,那是一头脖子被斩开一半,清晰看到颈骨的角狼。
没来得及再注目半秒,又一头角狼已扑了过来,那黑色的长角看上去竟似乎显露出金属般的光泽!
习惯性的,向右侧踏转一步,刀朝四十五度角再次撩击!
中了!
那是清晰地,刀刺入肉体的感觉!
那原本安静到几乎没有神采的木讷左眸似乎正被什么吞噬着,某种狂热,某种愉悦。
一头,两头,三头,啊,远处还有啊,再来啊,再来啊!
都到下吧,都倒下吧!在我的脚下躺着,安静的躺着……
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那高高扬起的嘴角下,尖锐的犬牙都染上了红色。
那栋别墅里,他静静的那个被水果刀刺进大脑中的执法者,眼中没有任何焦距,好像看着的,并不仅仅只有那具尸体。
神经质般的微微晃动着脑袋,让人无法分辨的呢喃声在嘴中蠕动:
“……安全……只有……只有……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