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溧尘扇动着羽翼，冷笑道：“是如虎添翼，只是不是为了复国，而是复仇。”
看着雾溧尘十色眼瞳中那一抹寒意，赤徒一震，疑惑不解道：“复仇？难道陛下不想要复国了吗？”
雾溧尘自嘲苦笑起来，慢慢才说道：“往事如风，我想过了，复国就会挑起战事，皆是死伤无数，这又是何必呢？”
“可是陛下，复国不是您一直以来的夙愿吗？”
看着惊慌的赤徒，雾溧尘目光复杂。
“可是赤徒，自从仙月将我从萌森冰窟就出后，我经历的杀戮太多，加上之前的天陵王室和天雾城百姓，我的罪孽已经无法饶恕，这也使我看淡了许多。”
赤徒面色不甘。“陛下难道心软了吗？杀伐果决如你也会心软吗？”雾溧尘对此只是苦苦一笑。“赤徒，作为天陵国主我必须杀伐果决，可是作为寻常之人，我也难免心生慈悲。”
“如今我也累了，不想再因为我死伤无数了。”雾溧尘的口吻冰冷，却没有寒意。“萌天骅已死，放弃对萌森的复仇吧！”
赤徒轻轻癫笑起来，狂怒被压缩成了低沉。“可是陛下，当初若不是萌天骅携萌森之力苦苦阻挠，我必定能够回到天雾城支援，胜负未可知啊。”
雾溧尘收回了返世镜体，黑曜的双瞳深情款款。“难道你要我挥刀屠尽萌森一族吗？”
赤徒没有说话，眼角微微打湿。
“一年前我来到休轮帝国见到了你，将萌天骅藏身的消息告诉你，希望的便是由你亲手了结他，也一并了去你多年的心结。”
雾溧尘眼中愧疚了起来。“找到萌天骅夫妇时我向他们坦白了我的身份，他们不求我的原谅，求我不要祸及无辜，可我还是放不下心中的杀念，执意将那满村上千人的性命抛去。”
“他们只求我保护好萌伊雪，出于最初因萌森冰窟寒毒入体的缘故，萌伊雪作为萌森正统血脉，其血可以解毒和我的变异体质，我便答应了他们，可是我每当看着她就会想起那一夜屠村的情景。”
雾溧尘低沉着腔调，悔恨着。“这一切都是我设计的，上千人的性命本可以无恙，却因为我的愤恨和杀念丧生。”
雾溧尘攥紧了双拳，继续道：“这十几年来因为体质的变异我杀戮，双手早已血腥，墓陵也无数次地被鲜血染红，赤徒，即使身为戮主的你可曾明白过这等杀孽？”
赤徒悲伤地看着雾溧尘，他不知道雾溧尘有过怎样的过往，甚至是一年前雾溧尘找到他时都没有认出雾溧尘，那肃穆如鬼神一般的杀气，与记忆中的那位宅心仁厚的皇子简直判若两人。
赤徒伤感地看着眼前满眼哀伤的雾溧尘，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雾溧尘的话没有完，仿佛诉苦一般，将这十几年来心中无尽的苦向这位唯一的旧人倾诉。
“仙月带我回到佣者公盟，告诉了我这变异了的体质该如何修炼，我也在这段时间杀了很多人，开始不分男女，不分好坏，通通杀去，我不愿继续，可是仇恨和体质让我渴望杀戮，于是我挑选坏人斩杀，也就在那时我遇到了叶梓叶。”
雾溧尘脑海中浮现了那时初见叶梓叶的场景，他屠戮了叶梓叶的家人，带着叶梓叶东奔西走流浪，她的笑越来越温暖，渐渐感化了他的冰冷。
“后来，我带着她来到了一个小国，小国被战事牵连，全数亡命，叶梓叶哭了很久，我也听了很久，这就是亡国之痛，不相干的她也可以为这些亡魂哭诉，我受到了很大触动。”
“我之所以到处杀戮，不是为了生存，而是逃避，所以我选择面对，回到了萌森，找到萌天骅夫妇，知晓你还在人世便找到了你，希望可以通过萌天骅的死让你释怀这萌森给你带来的仇恨。”
“赤徒。”雾溧尘看着赤徒苦涩的脸。“放下吧，需要死的不是这些无辜之人，不要徒增无谓的杀孽了。”
赤徒苦笑着，一直傻傻地苦笑着，“陛下，您真的愿意原谅萌森了吗？”雾溧尘轻轻地点头，赤徒继续道：“可是陛下，仇恨可以不去蔓延，但是传承的仇恨谁又能保证释怀呢？”
“你是说萌伊雪？”雾溧尘看着赤徒，赤徒继续道：“她是萌天骅夫妇的女儿，屠村之痛你不也是让她经历了吗？您能保证她不会报仇吗？”
雾溧尘没有说话，沉默的冰冷被赤徒看穿着。
赤徒冷笑了几分。“赤徒知道您的心思，您是想要培养她，让她成长到足够程度时杀了您，您好深的打算，可是您有想过吗？您死了，天陵的仇谁来报。”
赤徒的情绪也是释放了出来，两人久久不言。
看着赤徒一脸悲伤，雾溧尘知道赤徒的感受，当年的他不过是去萌森执行采购任务，却不料天陵被攻。
与萌森的几经纠缠下独自一人回到天雾城的赤徒见到了涂炭的王城，他的家人，他的亲从，他的朋友全数逝去，对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痛心疾首。
赤徒来到休轮帝国，郗雨婳委以重任，并告诉复仇之心，费尽千辛万苦方才成就七血戮主，而这时雾溧尘找到了他，告诉了他萌天骅夫妇的下落，于是他上报郗雨婳，独自带兵不远万里来到山村。
为了这心中的怨恨，他犯下的杀孽何曾少过，心怀仁慈的赤徒也愿复仇，即使死后永堕阎罗又有何妨。
雾溧尘的回归让他看到了希望，天陵王室并没有真正亡灭，即使知晓雾溧尘屠戮王室与王城百姓，也执意相信雾溧尘，因为赤徒相信，杀伐果决的雾溧尘才能真正复仇复国。
如今雾溧尘却让自己放弃复国，这十几年来的怨恨日渐倍增，叫赤徒又如何放的下。
赤徒苦笑着，心中的苦闷让他呼吸都困难了起来，可是他是天陵的旧臣，雾溧尘的旧臣，他没有忘记雾溧尘见到他是的高兴，他也为雾溧尘一人之国结束而高兴。
即是如此，雾溧尘放下了，那自己又何必执着。
赤徒看着哀伤无比的雾溧尘，缓缓笑起，道：“陛下既然放下复国，赤徒自当追随。”
雾溧尘闻言面露喜色，“如此甚好。”雾溧尘来到赤徒跟前，伸手搭在赤徒那瘦高的肩上。“好了，伤心的话就不要多说了，先说说正事吧，我交代你的事办得怎样？”
赤徒平复了情绪，尖锐的声音慢慢响起。
“您之前让我查探五极凶剑的下路我已经打探清楚了。”
雾溧尘俊脸上又露出了几分喜色，赶紧道：“说来听听。”
赤徒走了几步，平缓地道：“天炎在广昊仙宗手中，雷霆在黑海帝国手中，冥棘自古便是荒漠之物，异血则是被佣者公盟所有。”看着雾溧尘背后的大刀，赤徒继续道：“而墓陵在我们手中，虽然被封印，但作为墓陵解封血脉的你们都还活着，想要解除封印不难。”
“那如此说来五行帝国并没有凶剑咯！”雾溧尘哼笑起来。
赤徒说完脸色倒是有些不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雾溧尘直接道：“赤徒，怎么了？”
赤徒倒是有些惊愕，“噢，就是我发现郗雨婳陛下似乎打算出兵收复天陵旧土……”，“什么？”雾溧尘直接惊慌打断赤徒。
“雨婳出兵？”雾溧尘一向冷静，可是如今倒是有些反常。
“没错，我已经跟竺玲核实过了，郗雨婳陛下打算在明年婚期之时将天陵旧土收复当作给您的聘礼。”
雾溧尘闻言更是大惊，赤徒的话让他不安起来，不禁嘀咕道：“不可以，五行帝国可是五个帝国的实力，想要收复天陵旧土就等于挑战这五个帝国，休轮帝国还没有这个能耐。”
雾溧尘忽然失魂落魄起来，他知道郗雨婳这些年过得很不好，他又何尝不心疼，可是他一直不愿面对郗雨婳的原因就是不愿让她也同自己一般背负深深杀孽。
如果郗雨婳一旦出兵，这就等于复国之战，届时不仅是休轮帝国，就连五行帝国的百姓也会遭殃，郗雨婳就会成为这场战争牺牲亡灵的罪魁祸首，雾溧尘绝对不允许。
“赤徒，你想办法阻止雨婳，不能让她出兵，且不说输赢，生灵涂炭就是我所不愿见到的。”雾溧尘慌了，“即使五行帝国没有凶剑，可是五行水晶足以抗衡顶天皇塔，她一人根本无法对抗炎轮等人。”
赤徒还是第一次看到雾溧尘这般惊慌，而他自己也明白，加上紫螟天炎还有炙火帝国与广昊仙宗结盟之事更加让郗雨婳出兵必败。
可是赤徒自问，当今除了雾溧尘之外又有谁能够劝动这十二顷顶级森皇郗雨婳呢？
雾溧尘慌乱又觉得不对，即使是婚期也不必如此着急，郗雨婳想来还有不得不尽早出兵的原因。
雾溧尘苦想着会是什么原因才让郗雨婳如此着急出兵收复天陵旧土。
片刻之后雾溧尘双瞳瞪大，赤徒赶紧上前问起：“陛下，您想到了什么？”
雾溧尘慌忙地问着赤徒：“赤徒，雨婳近来身体可有异状？”
“异状？”赤徒想了想，想起了曾经见过郗雨婳吐血过，便恍然明白了些什么，赶紧道：“陛下，我曾见过雨婳陛下无缘无故吐血过，而后气息十分乱，像是受过重伤似的。”
雾溧尘闻言犹如雷劈在心，他想起了十九年前萌伊雪听闻自己死讯时忽然白头，大口吐血，想来应时气急攻心。
而如今郗雨婳还是会无缘无故地吐血，难道这些年来她的身子还没有好？
这一切仿佛牵一发而动全身一般，郗雨婳如此年纪成就十二顷顶级森皇，将衰弱的休轮帝国迅速壮大，想来没有时间顾及身子。
那时哀大莫于心死的眼神在雾溧尘脑海清晰浮现，雾溧尘好像明白了，嘀咕道：“你早已抱着一死的决心了吗？”
“不行，不可以……”，“赤徒，赶紧想办法阻止她，我要她好好活着。”
雾溧尘摇晃着赤徒，这些年来对于郗雨婳的思念此刻泛滥成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