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慕少艾,可不仅仅说的是男子。就在薛蟠痛失美人、怒斥随从的同时,楼上也有两双美目将一切尽收眼底。
那看着较为年轻的男子装扮之人道:“姐姐,我也算是见了不少男人了,却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出色的美少年呢。”
另外一个同样男子打扮的人,用的却是女子特有的温柔婉约的嗓音回答道:“又胡说了,你才多大,能够见过几个男人。”
那年轻的又道:“啊呀姐姐,那少年人跟着王钦若那小人上来了。难道他不知道王钦若人品不佳么?夺人功劳可是王钦若那小人的拿手好戏。将这样的计策告知王钦若,岂不是白白的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说不定还会被整呢。姐姐,我们要不要帮忙?”
那年纪略长、个子略高的那一个冲着自己的随从点点头,自己过来拉住那年轻的道:“妹妹,你还是安静些个罢。若是让妈妈知道了,又有苦头吃。”
那年轻的道:“姐姐,你难道不知道么,那些男人就喜欢我这副模样,妈妈断不会为了这个教训我的。对了,姐姐可知道那少年是哪家的孩子么?”
年长的那个摇摇头:“不知道。”
年轻的那个道:“这就奇怪了。难道是刚进京的人家家里的孩子?”
年长的那个道:“你呀。你难道没有注意到那孩子还没有加冠么?既然是小孩子,又如何会来我们楼里?”
那年轻的恍若未闻,反而扑到墙边,道:“姐姐,那少年人进了隔壁雅间呢。他们会说什么?”
说着,拿起一只杯子按在墙壁上偷听。那年长的迟疑了一会儿,也忍不住取了一只杯子。
半晌,那年轻女子终于道:“啊呀,这孩子还真是原原本本把所有的计策都跟这个王钦若说了。姐姐,他该不会是王家的孩子吧?”
两双美目波光流转,望向了屋里伺候的小二。
小二迟疑了一下,道:“两位行首,方才那位郎君并不是王相公家的孩子,如果真要跟相公们论关系,他倒跟李相公更亲近一些。这位林郎君是林御史家的孩子,也是李相公的亲外孙。去年年底才进的京。”
那年轻行首道:“这又是何故?既然是李相公的亲外孙,为何不将好计告诉自家外公舅父,反而告诉了外人?”
大行首便道:“妹妹,你就是如此着急又有什么用。我们与他终究是路人。”
年轻行首道:“姐姐,你这就想差了。既然是官宦子弟,自然是要晋身进阶的。自大唐以来,除了五姓七望的嫡系子弟,哪个年轻郎君想要出头不先扬名的?更何况,本朝可没有什么五姓七望。既然他要晋身进阶,那么这一年到头的游春、踏青、赏花、赛诗会怎么能够缺席得了。我们姐妹二人既然是行首,这样的宴会少不得会被邀请出席的,那个时候,不就能够见到了?”
“可是那孩子看着脸嫩着呢。”
“姐姐,要扬名自然要趁早。林御史打发孩子上京不就是这个主意么?”
“这倒也是。”
少时,那扮作小厮下去打听消息的美婢也上来了,一进门便道:“行首,行首,两位行首一定想不到那郎君是何人。”
年轻的那位跳了起来,道:“你说什么?”
那婢子喘着气道:“行首,那位郎君就是林爱莲。”
能够做到行首,在座这两位的姿容、才艺都是这一行当的佼佼者,自然,这诗文水准也是不差的。让汴梁纸贵的爱莲说他们也都读过,自然知道好歹。姐妹二人面面相觑,半晌才听那年纪较大的道:“居然是林爱莲林郎君。他既然能够作出如此诗文,只怕也不需要扬名了。”
这样想着,姐妹二人的心就灰了一半。既然是不需要扬名之人,自然就不需要参加那些宴会。那么他们能够见到对方的机会也就少了。
那年轻行首便道:“既然是林爱莲,那他就是直接被举荐做官也使得,又何必拿着这样的好计给王钦若那小人?”
那美婢道:“行首,如果说这林爱莲林郎君有麻烦,这话也不差。”
大行首道:“此话怎讲?”
美婢道:“谁家都有几门糟心的亲戚,这林家什么都好,就是运气不大好。林郎君的母家自然是没有话说的,可是那贾家就太可恶了些。”
年轻行首道:“这个我倒是听说过。”
美婢道:“行首只知道其一,不知道其二。这贾家让林郎君兄妹走下人走的角门,却让自家二夫人的妹子走大门。如果这位二夫人的妹子是官宦人家也就罢了,可是偏偏他的妹妹不过是嫁到了一户皇商之家,领着内帑替内府采买杂料罢了。说是有钱,也不过是巴结这宣徽府上上下下,拿着自己的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而已。”
年轻行首道:“这个,我没有听错吧。不管怎么说,林家也是官宦人家,他们倒让林郎君走角门,却为一介商户开了大门。”
美婢道:“原来婢子也是不信的。可是下面的人说得信誓旦旦的。行首,这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巧的事情,下面刚刚被林爱莲救下的男子,就是贾家二夫人的亲外甥。婢子可是亲耳听到他们这么说的。”
奇葩,真是奇葩。
贾家的行为可真是叫人大开眼界。如果事情没有闹大,大家都会以为是下面的人无事生非,传错的话。谁会让出身官宦之家的林家兄妹走角门而让出身商户的薛家人走大门?不要说林家兄妹两个同时登门了,就是只有一个女娃子,人家也有这个资格走侧门。更不要说,按照门第,就是林家派一个管家登门,贾家也要客客气气地从偏门给迎进去。听到这样的话的人都会以为先到贾家走角门的是薛家人,而后来被迎进去的人才是林家人。
可惜,现在事情闹大了,李代桃僵也不可能了。
年轻行首道:“这个贾家也太恶心人了。”
年长那位道:“在楼里,听说这段时日的新闻就觉得不可思议。如今看来,还是我们将这些人想得太好了。”
“姐姐的意思是?”
在自己的好姐妹耳边如此如此说了一番,那年轻行首连连点头:“正是呢。这事儿也正好是我们能够做到的。只要楼里的姐妹们当做新闻一般说上几日,保管叫这贾家没脸再折腾。”
女人下了决心之后,一般都很可怕,尤其是出自章台柳巷的女人,为了意中人,他们会爆发出非常强大的能量。抱起了新挑好的琴,这两位行首终于回去了。路过隔壁雅间的门口,听见里面传出来的流水一般的琴音,两位行首都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