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如果，一切只是演戏
莎士比亚说过，真正的爱都是一见钟情。只是现实告诉世人，这一眼有时候并不在最初相遇的那一瞬。至少认识桑亦轩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莫秋凉对他都带着某种程度的偏见。
从滨海回来以后，乐寒和皇甫峰的感情如同预期的那般渐入佳境，秋凉的生活再度恢复了平静。读书、打工、回家，周而复始，如果真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她恋爱了。
对方是个素不相识的酒吧歌手，背着一把大吉他，眼睛很漂亮，像四月非洲草原的豹。吉他男在秋凉回家的路上主动和她打招呼，攀谈着说要交换手机号码，秋凉很惊喜，毕竟这是她人生经历中第一次被人搭讪。短时间的相处后，两个人开始约会。看电影，唱歌，溜冰……这些两个人一起做的事情让秋凉十分的开心，所以即使吉他男常常接了个电话就会歉意地告别，说着“再见，我们下次再约”，她也不觉得生气。
不面对桑亦轩的时候，这才是正常的莫秋凉，文静且善解人意。秋凉享受着恋爱的滋味，以为这些就是她要的平凡美好的小幸福。可世事就是那般嘲讽的，在一个路口，她目瞪口呆地撞见男友亲昵地揽着一个浓妆艳抹的时尚女孩。
正常的女孩看到这样的情况，会有什么反应？一定是冲上去就给男生一巴掌，然后把他给甩了。可是秋凉没有，她只是怔怔地站在那里，眼睛眨着，有些刺痛。她直直地站在那里，就像一道安静的风景，她在等，等那亲密的两人发现自己。
吉他男终于发现她了，他的身体有些僵硬，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怀里的时尚女眼神鄙夷地问：“她是谁啊？你认识她吗？”
男人望着秋凉，眼神直直地穿过了她的肩头，不屑一顾的神色尽是无情，“不认识！估计是被我魅力迷倒的小女生。”说完，他揽着潮女与秋凉擦肩而过，连一丝歉意的眼神都没有留给她。
秋凉站在人来人往的路口，心底酸涩，眼眶酸痛。失恋了，就这样在一句轻飘飘的“素不相识”中失恋了。
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像断了线的珠子，鼻子酸酸的，刚才挺直了的背脊也弯了下来，秋凉双腿酸软地蹲坐在了路边的台阶上，放肆地哭，对周围行人异样的眼神视而不见。
失恋了，她好痛，好想哭……
“你好像已经过了当街哭泣的年纪吧？！”
秋凉一团浆糨的脑子中竟然仿佛听到了某道迷死人的讨厌鬼的声音，抬起头隔着迷蒙的视线看过去，那个优雅到极致的桑亦轩竟然就在自己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微笑，很真诚的淡笑，连语调也是淡淡的：“很多女孩都觉得自己哭起来很美，不过，其实事实往往并不是如此哦。”说起对付女人，他桑亦轩还是很有一套的，女孩不都是爱美的吗？
可秋凉哭得更大声了！
讨厌！连这个桑亦轩也要在这个时候跟她作对，在她这么难过的时候挖苦他，他还真懂得把握机会。她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惹得周围的窃语声此起彼伏，甚至开始有人对桑亦轩指手划脚的。
桑亦轩无语了，满头黑线地看着面前专注于哭的女孩，越来越觉得出现在莫秋凉的面前是个错误。谁叫他坐在车上，眼神太好，一个不小心就认出了莫秋凉的背影，车子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直直地看到了她的泪容。
唉，在女人圈游刃有余的花花公子是最见不得女人哭的，于是他就下车了，站在了她的面前，现在他焦头烂额地冲着每个对他投以抱怨眼神的男女老幼赔着笑脸，好脾气地解释着：“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不是我把她弄哭的。
可是没有人信他的话，人们眼中的是那个一直抽泣着没有停下来的长发女孩。
桑亦轩碍于面子，实在是不想再增高自己的负面知名度了，只好合掌对秋凉祈求：“秋凉小姐，拜托，拜托你了，不要哭了。”
秋凉抬起头，睫毛上还沾着泪水，楚楚可怜极了，她眼睛发直地看着他，面前的他很窘迫，眉毛都竖了起来，经常笑着的嘴稍稍有些嘟起，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桑亦轩学长，渐渐地，她忘记了哭，只是认真地打量他。
见她情绪稳定了下来，桑亦轩长舒了一口气，摸了摸鼻子，轻轻笑了。莫秋凉，害我到如此地步，你绝对是第一个啊！
眼泪流干了，心也就空了——这是秋凉此刻的心情，她坐在长长的木椅上，安静地打量着这座陶艺工作室。是桑亦轩带她来此的，虽然不懂他这么做的理由，但是也许只是出于绅士风度，所以无法在那样的情况下放任她一人，即使她只是个俗气的村姑。
陶艺坊看起来朴实无华，两面的墙上是大大的橱柜，每个格子间内摆放着色彩斑斓的瓷器，而中间的长几上则是一些刚刚做好的瓷器雏形。
上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秋凉怒气冲冲地喝完茶就走人了，并没有好好地欣赏过。现在发觉，那些瓷器认真地看起来都好精致，流线形的身躯，色彩斑斓的外衣，简直就像婀娜多姿的少女，妩媚而多情。桑亦轩，或许并没有表面上那般不学无术吧。
桑亦轩端着茶从内室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张融合着惊叹和懊悔的小脸，她痴迷地望着青白花瓷瓶，小嘴微张，过了会还听到她几不可闻的声音：“桑学长好像真的很棒，之前我是不是错怪他了？”
哈，他哑然失笑，这个小妮子，还算有自知之明。咳嗽了一声，但见她猛地转过头来，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
从她刚才断断续续的抽泣中，桑亦轩已经猜到了她当街大哭的原因：也就是那些俗气的理由——男朋友劈腿甩了她。男欢女爱本就是你情我愿的游戏，他所信奉的是男人和女人的一期一会。如果每个女人分手的时候都和她一样哭哭啼啼，那他桑亦轩岂不是要头疼死？所以善良的女人就是麻烦。
他走了过去，动作娴熟地泡茶，秋凉在一旁认真地看着，望着她微肿的双眼，桑亦轩心念微微一动，他递给她一杯香气扑鼻的茶，自己却拿着另一个茶杯把玩着，笑眯眯地开口：“这个看起来很脆弱吧？”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秋凉凭着直觉点了点头，却在下一秒险些惊呼出声。只见桑亦轩手一松，美丽的瓷杯刷地落地。
“啪”地落地，没有四分五裂，没有面目全非，杯子在地上打了滚，仍旧完好无损。
秋凉傻眼了，桑亦轩却笑得胸有成竹。他弯腰拾起了杯子，笑着说：“这样的一个瓷杯，需要经过粉碎、化浆、研磨再研磨后，还要承受一千三百度的高温，但那还没完，经过所有工序后如果没有自身的特色……”他停了下来，在她不明所以的目光中拿起了铁锤，猛然一击，这次茶杯碎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瓷器就要彻底被抛弃。所以，为了变得更强，也为了寻找正真的自我，就一定要经过千锤百炼。”他的眼底光华流转，以瓷器喻人，希望她坚强。
秋凉震惊了，关于一个小小的瓷杯背后却有着如此多的故事和哲理，是她从前都不知道的。可是桑亦轩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吗？他想安慰她？一瞬间她的脑海里电光石火，第一次回以桑亦轩一个温暖的笑容，“谢谢你，学长，我好像有点明白你的意思。”
桑亦轩点点头，拉起她的手站了起来，掌心相触，丝丝温暖弥漫，他脸上的笑容又开始显得玩世不恭起来，“走吧，那我们也该隆重登场了。反正我今天心情也不好，正好当作透透气。”
是呢，非常的不好，今天他去了那个人的工作室，无一例外的再次看到他和年轻的女学生在亲吻。这已经是那个人——他的父亲的第四次外遇了，就在去工作室前他还接到管家打来的电话，说夫人再次入院了。这就是他的家人，多么讽刺的一家人。
“啊？！”秋凉哗然，话都来不及说就被错愕地拖走了。
所谓的隆重登场可谓是用心良苦。桑亦轩先是带着秋凉到了成品店，对着几大排精致的服装，慧眼识英雄地挑中一件粉红色的露肩小礼服，又拿着同款的皮鞋推着秋凉进了试衣间。
秋凉出来的时候简直是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抱着双臂，脚下也是一拐一拐的，显然没有适应高跟鞋，但是看在桑亦轩的眼底却是惊艳的，想不到村姑打扮起来也是能够不动声色地吓人一跳的。这就像是一块未成形的陶土，如果加上陶艺家的精心雕琢，一定会散发出不一样的光芒。
他走了过去，对着不自在的秋凉微微一笑，揽着她的肩膀请小姐买单。接着又带着她去找形象设计师，把秋凉那直直的长发吹成了可爱的波浪卷。如此一番过后，当本就是无限光华的桑亦轩搂着脱胎换骨的莫秋凉出现在一家小规模的酒吧时，有人已经眼尖地认出三剑客之一的桑亦轩，开始惊呼起来。
秋凉站在角落里，从一进来就看到她的“前”男友坐在吧台前，大吉他斜斜地靠着高脚椅，旁边正是下午见到的时尚女。桑亦轩顺着她的眼光望过去，心下了然，拍了拍她的肩膀，眼底精光乍现。
他突然消失了，而后出现在了酒吧中央的大舞台上，眼神中漾着柔情，望着秋凉所在的角落，无视周围惊艳的目光，缓缓地，从台上一步一步地走下，径自往角落的方向走去。
时尚女自然也是注意到了他，歪着头看着桑亦轩，脸上满是花痴的笑容，“好帅，真的好帅，不愧是有着‘百万美金笑容’的桑亦轩，他要是朝我走来的该多好！”
话音刚落，只见桑亦轩轻轻地走过秋凉的身旁，站在时尚女的面前，淡笑而又有礼地问：“请问，我可以演奏一曲吗？”
“当然当然！”女子心跳已经到了极致，对于从天而降的好运，简直要开始死了。
吉他男就在她的身旁，满脸不爽，“他是谁啊？我才是你的男朋友好不好？”
没有人理会她，时尚女屁颠屁颠地跟着桑亦轩再次回到了舞台中央，心花怒放地把萨克斯递给贵少爷。
桑亦轩站在那里，集万千宠爱和万千光芒于一身，他脸上的笑容带着些孩子般的腼腆，他说：“今天这里有个女孩偷走了我的心，接下来我要为她演奏一曲，希望她能被我打动，把我的心还给我。”
台下尽是起哄声，时尚女已经捂着脸幸福得快要到天上去了，心里拼命地想着，我一定把你的心还给你，然后也会奉上我的心的。
经典浪漫的萨克斯曲流淌着别样的柔情，从进入酒吧到现在，秋凉的大脑都慢了一拍，先前望着前男友的眷恋目光已经收回，现在的她一个人站在角落里，望着台上那个闪闪发亮的男子，对他的做法感到微微诧异。
接着身后又响起了熟悉的搭讪声：“小姐，你一个人吗？”秋凉停了三秒钟，慢慢地转过头，对上了吉他男惊诧的眼神。
他显得十分的开心，兴许是身旁的女伴被桑亦轩勾走了，所以又再次有了猎艳的念头。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秋凉看来，他的笑容虚假极了，连声音都是恶心极了，“是秋凉啊，早这样打扮，我就不会……”
他的声音淹没在了欢呼声中，台上的桑亦轩已经演奏完毕，优雅地拿下萨克斯，时尚女还一脸矜持地伸出手等他来表白，结果那优雅的贵公子已经从舞台上跳下，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秋凉的身旁。
“秋凉，他是谁？”他轻轻地问，秋凉木讷地望着他，有些不明所以。他摇了摇头，眼底闪着暗示，她在那一刻豁然开朗。
秋凉看着吉他男，云淡风轻地吐出了三个字：“不认识！”终于出了一口恶气。吉他男的脸色简直难看到了极点。
就在此时，桑亦轩伸出了手，目光虔诚地望着秋凉，大声地宣布：“偷走了我的心却不还给我的女孩，就在这里。”
他淡淡地笑，掌心向上，他说：“秋凉，和我在一起好吗？”
那双手也许牵过很多女孩的手，也曾温柔地揉捏出形状各异的陶器，但是现在它微微张开，只对着她一人展开，秋凉的心猛然震动了一下，有股冲动让她不顾一起地把自己的手交到了这个男人手中。
桑亦轩笑了，笑得满足，淡淡的目光扫过吉他男，眼底风情万种。他轻轻地揽住秋凉的肩膀，两个人一道离开了酒吧。
出了酒吧，外面是寒冷的冬天，虽然秋凉早已在小礼服外穿上了厚厚的大衣，但是还是有些瑟缩的发抖。一条丝质的围巾悄然无息地围在了她的脖子上，桑亦轩单手插在口袋里，笑容可掬地望着她说：“虽然只是演戏，但是也要有个圆满的收场。”说着就弯起了自己的手臂。
那一刻秋凉觉得那简直是魔鬼的诱惑，但是再一次，她把手伸向了这个男人。脖子上的围巾很温暖，心底也暖融融的。
“秋凉小姐，演过一次戏，希望你不要误会。”
坐在俱乐部的休息室内，桑亦轩想起了这句话，记得自己曾经是那样清楚明白又是那样刻薄无情地提醒过对他动心的秋凉，彼时他以为自己不需要善良女孩的俗气的爱情，可是没想到多年后的现在，那个善良的女孩，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自己。
“刷”的一声，飞镖破风射入板中的声音，可，偏离了红心。一旁的皇甫峰耸了耸肩膀，对自己的成绩显然不满意，他转过头对桑亦轩说道：“亦轩，下午的时候听说你冲到我们公司去了，怎么样？战况如何？”
他高挑的眉毛，话语中带着浓浓的戏谑。
桑亦轩开口欲言，最后也回归了沉默，只是怔怔的望着自己的手机链出神。
“不要告诉我你的收获就只是这条小小的手机链？”皇甫峰吃惊地问。
桑亦轩拿眼睨他，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还是非常无奈地点了点头，“这条手机链也是我煞费苦心得来的。”
皇甫峰傻了，摸了摸头，满脸疑惑，“哇，这个莫秋凉简直比我家的乐寒还要厉害，这几年来找不到她不说，找到了你还对她没辙，啧啧，简直像极品。”
“还有还有，这次要不是老巫婆正好去东南亚视察给我钻了个空子，不然我哪里知道秋凉就在皇甫集团！”
话音刚落，桑亦轩的眼一凝，站在落地窗前的他看起来像只潜伏很久的豹子，狭长的眉毛微挑，静静地思考着。
见好友不搭理自己，皇甫大少爷也小小地受了伤，忍不住感慨：“要是微然那小子也在这里该多好，三剑客出马，谁与争锋？”
“微然？”桑亦轩哑然失笑，这样想来也是好久没有见到微然了。他出身黑道世家，找人自是不在话下的。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哪里更怪了……似乎这九年来，微然这小子也出现得不多，总是神神秘秘的……“那就找个机会把他叫回来吧，成天在外扩展地盘，也合该是时候休息了。”
皇甫峰像个孩子般兴奋地点了点头，他走到桑亦轩的身边，闲闲地勾住挚友的肩膀，半是玩笑半是严肃地问：“话说回来，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吗？桑亦轩望着右手上的长手套，扬起嘴角，眼底精光乍现，拿过皇甫峰手中的飞镖，瞄准目标掷出——正中红心！
“打算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在皇甫大楼底层的大厅里碰到乐寒，秋凉一点也不意外。从她进入皇甫集团工作开始，她就常常看着皇甫峰拽着乐寒到公司来，两个人虽然是打打闹闹的，但也其乐融融。
只是这一次不同，以往的她总是小心地躲在廊柱的后面，等他们离开再走，但今天，当她看到站在大厅中央死死盯住她的乐寒时，她就知道也是时候该面对乐寒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但仔细想想又觉得迟早都会有那么一天的。昨天遇到桑亦轩后回到家，望着空荡荡的屋子，秋凉的心中升起一股落寞，茶几上摆放着莫桑海的得奖照片，鬼使神差的，她这个不够称职的妈妈突然想念自己的儿子了。
电话接通的时候，莫桑海的声音懒洋洋的：“莫秋凉，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你又熬夜了是不是？”
面对这谩骂，秋凉却心满满的，看了眼时间，晚上十一点五十分，那有着一个小时时差的日本应该已经快到凌晨一点了，吐了吐舌头，嘴硬地说：“我这不是想你了，所以就给你打电话了嘛。桑海，那边天冷吗？比赛准备得如何？”
莫桑海在那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就那样了，反正也就是随便考考。秋凉，你还记不记得莫家祖训第十二条是什么？”
“早睡早起身体好。”面对儿子严肃的问题，秋凉下意识地回答。
电话那头的声音陡然变得温柔，可叫人有些全身发毛：“那你还不去睡觉？嗯？”
秋凉抖了抖身子，只差立正站好了，“是，桑海大人，我立刻就去睡觉。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哦。”
说着就要挂电话，这时却听到桑海在那头问：“莫秋凉，诚实点，坦白点说，发生了什么事吗？”
还是……瞒不过这么聪明的儿子吗？秋凉握着话筒沉默了很久，最后深深地吸了口气再说：“我碰到那个人了。”
那个人，不用说出就彼此心知肚明的那个人。秋凉笑笑，安慰着儿子，也安慰着自己：“桑海，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啦。快睡觉去吧，抱歉吵醒你了，儿子。”
“秋凉，”桑海声音突然变得低沉，秋凉能够想象他皱眉的小大人模样，“比赛其实也没什么的，我拿奖已经拿到手软了，不差这一个的。”
“啊？”
“我是说要不我回来吧，不参加比赛了。”
秋凉一听差点跳起来，“不行不行，儿子你比赛重要。而且……”而且现在这个时刻，桑海的出现绝对会引起惊涛骇浪的。
那头的桑海也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愉快轻松地说：“大人的事情果然难懂，我还是乖乖睡觉比较好。秋凉，等着我拿奖杯回来送给你哦，晚安。”秋凉，既然我不能守护你，那只好找帮手咯。
“晚安。”秋凉也挂断了电话，一低头又瞧见了那条失而复得的手机链。男人和女人的一期一会，在错过后就不该再有交集了吧。当初被那位身价地位都高高在上的老人找到的时候，她就知道桑亦轩以后的生活她都将缺席。
晚风轻轻地吹着，一室光亮，却照不亮心底最深的角落，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桑亦轩以前说过，说秋凉只是把自己的梦移植到了乐寒的身上。九年后的现在，想起这句话，秋凉发现他说对了。
一整个下午的聊天，乐寒言语中的幸福，都让秋凉觉得是那样的陌生而又熟悉。小寒还是会抱着她狠狠地拍上几下，埋怨着这几年来她音信全无，但聊天到了兴致浓时，依旧会手舞足蹈个不停。
这样真好！秋凉由衷地想要微笑，无论过去有过怎样的抉择，也不管那个人曾经拿着乐寒来威胁自己，如今想保护的人生活得很幸福，那一切就不枉然。
和乐寒分手以后，秋凉一个人往办公大楼走着。皇甫大楼的门口，远远地她就看着停着几辆豪华大奔。对此已经见怪不怪的她正想往里走，却眼尖地发现从车上走下的是那个最最熟悉的、昨天才见过的男人。
他——桑亦轩西装革履地在秘书的陪同下往皇甫大楼里面走去，嘴角的弧度弯得刚刚好，他的右手臂上，属于他的独特的装扮：咖啡色的长手套。
缩在角落里的秋凉眼睛微微一酸，身子靠在了墙上，眼睛睁得大大的。乐寒对她说，这九年来，桑亦轩无论出席任何公众场合都会戴着那单只的长手套，因为他说他已经弄丢了其中一只，而他所能做的只是好好珍惜仅有的一只，牢牢地站在原地等手套的主人回来。
以前的乐寒是最反对秋凉和桑亦轩在一起，可这次她却说：“秋凉，当我看着一个那么骄傲那么光彩照人的男人安静的时候只是对着一只长手套发呆的时候，突然觉得如果连他的回忆都剥夺了，那是何其残忍？爱情，是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了解的痛苦和甜蜜，作为局外人，永远没有办法严厉地阻止。”
那双手套……真的对桑亦轩那么重要吗？她莫秋凉真的是……桑亦轩的灵魂伴侣吗？这个念头再次从心底里冒出来，秋凉咬住了下唇，无法给自己答案。
如果那双手套真的那么重要，那么为什么另一只落下的时候他毫无知觉，只是任路人的脚步轻贱着她的心意？
如果她真的是他命中注定的那个人，那么为什么万水千山之后，迎接她的不是那尊温暖的怀抱呢？
誓言仍犹在耳，可是与他和青梅竹马的二十年的相濡以沫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太阳的余热在一点点地退散，背后玻璃墙面的冰冷触感和内心火热跳动的心冲突着，矛盾着，秋凉一个人站在那里，想了很久很久。
路过的行人，不知是谁的手机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地吟唱着：“爱情之所以为爱情是用来挥霍，天长地久不过只是时间的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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