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小璇道：“你不知道，我是一名剑客。”
小璇裹被子里，只露出一颗脑袋，一双眸子如水晶石般照耀着我。那水晶石里透着一丝疑惑，大概是在思考剑客是个什么东西。
随后她道：“剑客是个什么东西。”
我道：“剑客不是个东西。”
一旁欲哭无泪的吴龟三，于此刻豁然起身，怒嚎一声，吸引了我跟小璇目光。
我道：“龟三兄，不必如此激动。不管你那小璇沦落何处，我都陪你一同寻回来便是了。”
小璇一脸惊然：“他叫龟孙？”
我正色道：“不，他叫龟三。”
吴龟三摸把脸，打量起小璇来，道：“你不是我的小璇，在床榻上发出声响却与我的小璇无异，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认错了人。所以，这都是你的错。”
我道：“龟三兄，真是思维敏捷。不错，这都是你的错。”
我指向小璇。
小璇面露迷惘，扯着杯子站起身。那被子够长，小璇不高，遮盖得过来。
她涨红了脸，努着嘴，作可爱模样道：“怎么怪我？若非……若非那个官老爷，我绝不会发出丝毫声音，我不发出声音，龟孙也不会听错，所以这一切都怪那官老爷。”
我道：“他叫龟三，不叫龟孙。”
吴龟三道：“姑娘果然思维敏捷。”
我侧目盯吴龟三一眼，埋怨他重复用了我说过话。
小璇道：“冤有头债有主，你该去找官老爷报仇。”
我道：“我也该去找官老爷报仇。”
小璇惊然道：“你也跟官老爷有仇？”
我道：“县官杀了我师父。”
吴龟三道：“好，既然如此，你我二人便杀去衙门，取了县官脑袋，悬挂城门之上，也好叫世人知道，开罪你我二人，到底是何下场！”
他这番话说的好不热血，让我颇找到些侠客滋味，因而赞成。
小璇道：“那我如何？”
我思量道：“龟三兄，你以为如何？”
吴龟三再度上下打量小璇，后道：“这姑娘见过你我容貌，听了你我二人杀县官计划，只怕是个祸害。”
我点头，大丈夫理应心狠手辣，我摩拳擦掌，听吴龟三继续道：“先找个地方把她安顿好，待我们杀了县官，再回来放了她。”
我道：“龟三兄果然仁义心肠。”
吴龟三道：“那是自然，稍等，我去搓点麻绳过来。”
我负责看住小璇，吴龟三去找了树皮来。他双腿岔开坐下，把树皮堆在裆部，两只宽大手掌就灵活起来，反复搓弄树皮，这动作他很熟络，不停发出沙沙沙沙声音，很悦耳。小璇原本害怕，但此刻被吴龟三精湛技术吸引，瞪着一双妙目，望着吴龟三裆部越来越长的麻绳。
大抵半个时辰，麻绳搓好了。
我抓起小璇，拎她到树干旁。
吴龟三拎起麻绳，连人带被子捆了个结实，如同粽子般，但粽子只怕没这么玲珑。只露出她脑袋来，看上去又像是要破茧而出的蝉蛹，这蝉蛹不得不说很美，让人看着心悸。
吴龟三道：“这一去不知几时回，若被拾荒人见到她，只怕要坏事。”
我道：“言之有理，需得掩藏起来。”
吴龟三道：“我去找些树皮。”
他似钟爱树皮，不消多久，捧一捧过来，湿漉漉还带着泥土味道，劈头盖脸蒙到小璇脑袋上，顷刻间，粽子成了土坟堆。
小璇嗓音从树皮缝隙中透出来：“你们去杀官老爷，若被杀了，我会被饿死在这里！”
吴龟三道：“光听声音，确实像我的小璇。”
我道：“声音听起来不错。”
我跟吴龟三返身回镇子上，一路上高谈阔论，拟定多达百种蹂躏死县官方案，聊到热血沸腾，几不能自己。但这热血等到镇门口时，凉了个底儿朝天。镇门口告示牌上，贴着我俩画像，虽画的如狗屎般难看，但依稀辨得出面容。况这镇子小，我师父独揽大粪工作，几乎无人不识，认得我人自然极多。
我与吴龟三对视一眼，心有灵犀，扭头便走。
去时快，回来时更快。我俩像是比着脚程，越走越快，直至额头上冒了虚汗，后背上涌了瀑汗。一路无话，只顾走路，与去世的高谈阔论气宇轩昂，相差甚远。
粽子还在，蝉蛹还在，土坟堆还在。
小璇道：“你们杀了县官啦？”
我与吴龟三对视一眼。
吴龟三道：“杀了！两条胳膊两条腿儿，全部扭了断，牙齿打掉，眼珠子抠出，鼻子削了，面颊上只留几个大血窟窿。”
小璇惊悚道：“太残忍了。”
我道：“侠士为民除害，自然手段厉害些，方叫恶人有些怕觉。”
小璇道：“真是壮士。”
我扯嘴角笑了笑，像是扮丑角的蠢驴。
小璇道：“你们已经杀了县官，可以放我回去了吧？”
我与吴龟三对视一眼。
吴龟三道：“官老爷死了，镇子里大乱，姑娘回去可不明智，况且青楼老鸨知你被我俩掳走，怕是会把你交到衙门去，届时你有大麻烦。”
我道：“不错，别的不说，先打八十大板。这板子也不是一般女子所能承受，只叫你三板子哭天抢地，五板子魂飞魄散。”
小璇面有惧色，颤抖音儿道：“那我怎么办？”
我道：“不若与我们一道，闯荡江湖去。”
吴龟三道：“不错，天大地大，总有我三人容身之处。俗话说三皮……”
他大概想说三个臭皮匠，不知怎么吞了字儿。
小璇打断道：“可我没钱没衣服，总不能裹着被子跟你们闯荡江湖去吧？”
我与吴龟三对视一眼。
这是我们闯荡江湖面临第一大问题，没钱。
这问题相当棘手且不好解决。
我沉默，吴龟三思量。
小璇道：“从此地往北走，大抵二十几里路，有别镇子。那里该是太平，我们去那儿，总能找些赚钱买卖来。”
吴龟三道：“对，你还可以继续买卖。”
我道：“不行，既然与我们闯荡江湖，怎能继续做那种勾当？”
吴龟三道：“你不要有行业歧视。”
我愤然道：“你放屁！”
小璇道：“你们先解开我绳子，难受的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