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走的这条路一个人也没遇到。
“老爷追歹徒就往这个方向去的,我们只要追上他们就安全了。”魏氏边走边回头笑着说话。
祈云锦只当她为了立功在讨好她,没有多想。
孙惟庸带走了大部分官兵,但仍有不少人留守,院里何以会突然着火,她们从酒楼离开何以没有一个侍卫发现……祈云筝回头望着酒楼的方向,慢慢停下脚步。
“娘娘,这里有点黑,您小心点。”
“走吧,不用废话。”
“诶,是。”魏氏一抬头,瞧见云筝落下了,赶紧跑了回来。“侧妃娘娘,快走呀。”
祈云筝看看她,目光清凛有若寒月。“你们先走吧,我不放心,想再回去看看。”
贤妃听见了,冷冷讽刺。“自己都顾不了还有闲心管别人,云筝,你不是婆妈吧。”
“你走你的路,何必管我。”祈云筝跟她没什么好说的,调头便往回走。
魏氏见她回去,着急了。“侧妃娘娘,您不能回去呀,酒楼里起了火,万一烧毁了房子塌了怎么办呀。”
祈云筝只管走,不理她。魏氏情急,双手抓住她的胳膊,祈云筝微一侧首,冷厉的目光宛若刀峰,吓的她立马就松了手。魏氏暗捏了一把冷汗,眼睁睁看着她走远,无奈之下,她只好求助于贤妃。“娘娘,侧妃娘娘不能回去呀,您说一句她兴许会听……”
“你没听她说么。”祈云锦冷冷哼道:“她自个儿找死,你何必多管闲事。”
“可是……”
祈云锦和高嬷嬷继续往前走,魏氏无措的望望左右两边,思来想去,还想再努力一把试试,就把贤妃丢下,回去追云筝了。
方才走的急,有些细节没来得及考虑,这会儿细想发现许多不对劲的地方。起火之前他们先是听到一声巨响,摔碎的好像是个巨大的罐子。大火是在小院里头烧起来的,从起火到方现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火苗就窜到了楼上来……很像是有人把装满油的罐子摔在院子里,然后点了一把火。
祈云筝望着灯火通明的酒楼,火烧到这会儿浓烟仍只集中在中央未殃及楼宇,正应证了她的猜测。
“娘娘,娘娘咱们还是走吧。”魏氏好不容易追上了她,却不敢再伸手碰她。刚才让她一个眼神吓破了胆,她可没勇气再惹她一回。
祈云筝沉默不语,沿着来时的路回到酒楼,里面乱作一团,每个人都在忙着扑火,周围没有易燃的东西,火情是控制住了,但大火不是一时半会儿灭的了的。祈云筝的视线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抬头望见房间的门敞着,转身便上了楼。
魏氏劝不动她,可又不好放着她不管,只好跟着她再上楼。“娘娘,这里危险,你还是跟我走吧……啊!”二楼走道躺了数具尸体,魏氏见了差点没晕过去。
祈云筝神色如常的跨过尸体走过去,转进屋子,封凌霄独自站在床前,空气里散布一股很浓的血腥味道。祈云筝不舒服的微微皱了下眉,魏氏跌跌撞撞跑进来,才要说话,让窗外飘进来的一股子阴风给吓了回去。
房间的窗户让蒙面人破坏,风从外面吹进来,给空荡的房间添了份凄凉之感。床帐垂下,随风轻轻摆动,露出的床上的人——魏氏下意识看了过去,掀起的床帐露出女子的双腿,垂在床下的手,而后是胸口竖插着的剑!
“啊——”魏氏惊声尖叫。
祈云筝捂住她的嘴,怒道:“嚷什么!”
大小姐死了?魏氏呆呆望着床上满身是血的人,双腿发软瘫坐在地上,惊的六神无主。着火所有人都走了,刺客全死在外面,房间只有她的仆人在……
“把尸体裹起来,带走。”祈云筝下令,冷的不带一丝感情。封凌霄从命,走上前用被子把尸体裹起来。
魏氏看着他们的举动,讷讷问道:“侧妃娘娘,你想做什么……”大小姐被杀,不是该马上告诉老爷吗?她为何让仆人把尸体裹起来?
“魏姨娘不明白么?”祈云筝语气淡淡。“先是人假扮我的仆人非礼大小姐,栽赃无果之后又派来这些蒙面人。”她转过身,看着外面楼道上的尸体。“外面的火是他们放的,这些人并非为刺杀而来,而是意在制造骚乱把我们赶走,拖住我的仆人造成他杀害大小姐的假象。”
魏氏心惊,张着嘴半天没迸出一个字。
“只怕过不了多久,相爷就会带官兵回来,到时候发现大小姐已死,一定会追究到底。”祈云筝轻轻扯了下唇,浅浅的笑意异常残酷。“我实在是懒得应付那些闲极无聊的人,所以想请魏姨娘帮个忙。”
魏氏愣了愣,不解。“帮什么……”
“忘了你看到的事。”
忘了?
“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什么也不知道,今晚这么乱,大小姐教歹人劫去实属正常,你说是不?”
她的意思是让她假装不知道大小姐已经死了,而是被人劫走了?“可是……”魏氏看向床上用被子裹起来的尸首,背后一阵阵发凉。她打算怎么处理大小姐的尸体?
祈云筝似乎明白她的担忧,微微笑道:“这个啊,简单。”
封凌霄一手夹着尸体,一手拎着魏氏从窗户跳出去。祈云筝独自一人下楼,有人瞧见她也不会疑。到了外面,祈云筝与他们汇合时,魏氏早就吓的浑身哆嗦了。
她轻轻笑了下,语气十分温和。“走吧。”
深夜寂寂,荒无人烟的高岗在夜色掩盖下,给人一种随时会冒出鬼怪的悚然感觉。
出北门不远的这个地方少有人来,十分荒凉。魏氏胆颤心惊跟着他们,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做什么,这里一个人也没有,要是他们打算杀人灭口……
咚的一声,重物落地,吓的魏氏打了个哆嗦。
封凌霄把尸体扔在地上,捡了些干枝堆在上面,把酒洒在棉被上面,擦起火花——
魏氏这会儿才明白过来,他们是要毁尸灭迹!
火种落在酒液中,迅速燃烧起来,干枝噼噼啪啪作响,被子也很快被点着,整个被火焰吞没。
魏氏呆愣愣的看着火堆,再看站在火堆前的云筝……素白的衣裙飘零若仙,淡静的面容噙着柔和笑意,若是换个时候换个地点,这样的女子该出自一张不染凡尘的水墨画卷,但是……在这样漆黑的夜晚,这样诡异的地方,守着一具即将化成灰烬的尸体,她却笑的这样柔和,这样淡然,漠视人性漠视生死,简直就像活在人世间的死神!
祈云筝察觉她的视线,微微侧过身,魏氏一僵,吞咽下口水,看着她一点一点转浓的笑意,毛骨悚然。“魏姨娘。”
仿若招魂一样的召唤将她打入冰窖,严冷的冰棱发出脆响,如同剑刃出鞘。魏氏趴跪在地上,顾不得是不是有石子,用力磕头。“娘娘,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什么都不会说的!”她的生死只在她一念之间,若非是在命悬一线的时刻,她不会如此清醒的意识到这个女人的可怕!
祈云筝看了她一会儿,什么也没说,移步返回城中。
再一次回到酒楼的时候,火已经扑灭了。孙惟庸带着一队人在酒楼门口,听取留守之人禀报。陆九真最先注意到他们,不声不响的过来,看着云筝打量了半晌。
“你去哪儿了?”
“避祸。”祈云筝简短解答。
陆九真看到魏氏跟她在一起,有些奇怪,不过没怎么放在心上。“我瞧见楼上躺了一地死尸,你受伤吧?”
云筝轻摇头,问他。“歹徒追到了?”
陆九真耸肩,一脸悻悻。“这么明显的调虎离山计,怎么可能追到。”说罢,他凑到她身边,附耳小声道:“官兵里头有内应。”
可不。
要是没有内应,搜了半天搜不到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要是没有内应,纵火之时怎么会没有一个人发现,要是没有内应,守卫严严密密的酒楼怎么可能让她们走出去。
会做这件事,能有机会做这件事的,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人了。
“瞧见我两个丫头了么?”
“瞧见一个。”陆九真指指酒楼的大堂。“满脸是灰,哭的像只花猫。”
祈云筝笑了,只是笑意很浅,略微流露出些许疲倦。封凌霄走近她,手臂拦住她的腰,让她倚在自己身上放松些。虽然只是他不加思索的一个动作,却生成一股暖流划过她心间。
祈云筝放下了心中的沉重,轻声道:“走,去看看小花猫是什么样子。”
小橙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全抹在袖子上,一抬头瞧见主子安然无恙回来,惊喜的跳了起来,然后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成泪人了。祈云筝不擅长安慰人,看看陆九真,陆九真摊手表示她也没辙。没办法,祈云筝只好硬着头皮上,把手搁在她后背……还没等她拍下去,小橙子就自己找到准确位置,把鼻涕眼泪转移到她身上。
得,看在衣服是她给洗的份上,由着她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