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云筝主动挑事很罕见不太对,她活着基本是拿挑事当乐子。将军们不知她的习性,这回可真是撞到枪口上了。
“祈将军应当乐意与诸位切磋。”祈云筝回头,给祈云城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几位将军想怎么玩,我一定奉陪到底。”
“这……恐怕不好吧。”赵将军呵呵一笑,出来打圆场。“大敌当前,身为将军怎可玩忽职守……”
“就当是演练。”祈云筝笑盈盈的看向吕将军。“不输一场,吕将军怎么也不会心服口服。”
这还没比她就断定他必输无疑?吕将军这暴脾气不经激,当下就让怒气冲昏了头。“干就干!谁怕谁!”
“吕将军,莫要冲动……”
赵将军想要劝说,被吕将军挥臂推开。“世人都畏你祈军威名,老子今天也想亲眼见见,看是不是真像传闻说的一样厉害!”
其他几位将军都生出不好的预感,可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再说什么也没用了……去找李将军,兴许他有办法阻止。
吕将军冲动,可也不是没脑子,单打独斗他一准不是祈云城的对手,所以他决定跟他在沙场上决胜负。
两人各点了五千人,在营外排开阵势。
李鹏程闻讯前来,看见云筝搭了张桌子坐在那儿喝茶看热闹,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娘娘如何纵容他们这般胡闹!”
祈云筝的好整以暇与他的气急败坏相映成趣。“李将军莫急。”她微微一笑。“两军联合抗敌,谁为主谁为辅,总要争个一二。吕将军在军中人望很高,由他出面做代表,不论输赢,都不会有人提出疑异。”
“两军联合?”李鹏程惊诧极了。“什么时候的事?这是谁的决定?”
“我的决定。”祈云筝笑眯眯回答。
“皇上知道吗?”
“皇上要的是结果。”
她的话不能说不对,但是与祈军联合?白祈两军不合已久,又有祈云城杀张文远的仇在,将士们对祈军恨之入骨,军心不一,如何能联合抗敌?李鹏程不是质疑她的决定,而是联合这件事毫无可能。
李鹏程正想办法让她打消这个念头,一声号鸣拉开了对战的帷幕。
双方在同一时刻冲出,白军行进的同时迅速变换阵形,看得出是想跟祈军在排兵布阵上一较高下,可是祈军完全没有按他们步调配合的意思。祈云城一马当先,孤身一人冲进敌阵,白军的阵形被冲乱,吕将军发号施令重整阵形却收效不佳,索性也放弃了,跟祈军混战成一团。
这是一场切磋比试,不是真的上阵杀敌,故而双方的武器都更换为钝器,确保不造成直接伤亡。虽说兵器已经换过,但是祈国士兵锐势不可当,白国士兵与他们对上,不是被一记闷棍敲昏,就是挨了一个棒子之后再也爬不起来。交战不多时,双方的人数就出现明显的差距。
吕将军见已方有颓败迹象,叫上身边的人,驾马向祈云城冲去。祈云城见他们围过来,挥手示意部下退开,于原地等待主动陷进敌人的包围。十余人合力围攻祈云城一个,却见祈云城应付从容,手中兵器挥洒自如,举手投足写意潇洒,一杆长棍让他使起来比戏台故意做效果的花架子还好看。
吕将军等人久攻不下,越发急躁,当中有一个人拿出暗藏在身上的弯刀,趁祈云城不备,从背后偷袭。
陆九真眼尖瞥见了那人的鬼祟行动,立时站了起来。祈云筝却十分淡定,轻轻吹了吹茶,好似没有察觉一丝一毫的危险。
祈云城在刀挥来的一瞬,后仰上身避开,棍头一点一挑,夺了对方兵刃。弯刀在棍身绕了一圈,随着祈云城起身转变方向,旋转到吕将军面前。飞速旋转的刀刃斩下吕将军的头颅。
是的,斩了。
众人大惊失色,李鹏程下令比试终止,一干人等抢上去追看吕将军的尸首。陆九真看着祈云城淡然抽身,策马而归,他的眼神和云筝对上的一刹,他有种感觉,吕将军的死不是意外,而是故意。
祈云城回到云筝身边,云筝递茶给他解渴,未见两个人言语上的交流,但是旁观的人可以清楚感觉到一种无法言传的默契。
“祈将军当众杀人,就不怕白国将士找你索命?”陆九真忍不住出声问。
祈云城提着茶壶,一边倒,一边喝,神情闲然,不要说紧张了,他根本就是满不在乎。“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只要他们有本事,我随时恭候。”
陆九真平日行事狂放,不把俗礼常纲放在眼里,本来觉得自己就够拽了,但跟祈云城一比,远不及人家那种天成大气的自然,这么一比较,倒显得他的狂妄太稚嫩。
陆九真不大服气,冷冷哼道:“云筝打算合两军之力共同抗敌,这下教你全给搅黄了。”
祈云城朗声大笑,笑的陆九真莫名其妙,令他最纳闷的是云筝的表情也变得很神秘。
“外邦蛮夷何足为惧?祈军三十万精兵足以破他百万之师。白军听命便罢,若是不听,那我大祈就先灭白军再打突厥卧莫儿!”
“……”见过狂的,没见过他这么狂的,关键是他说的出就一定办得到。陆九真真心觉得这个男人可怕,高调的不加收敛,偏偏本事又是货真价实,这种人能教人恨的牙痒痒的,想灭掉他的气焰又不能。
吕将军惨死,白国将士无不愤懑,但当时的情景大家都亲眼看到,祈云城被偷袭在先,杀人只能算误伤,他们不占理也就没办法追究,这口闷气只能咽进肚子里。
李鹏程在注意到云筝和祈云城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密之后,蓦然间明白过来,吕将军的死并不是意外。
云筝来到军营之后,处事决断可以说采取的都是温和手腕。他们把她看作一个不堪大用的女人,被她柔弱的外表欺骗,因而全都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关节——这个女人从来就不是温驯的猫儿,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魔!
吕将军从一开始就跟她唱反调,对她不敬,更是明目张胆违抗军令,换成是他亦不会再留此人,更何况用心比他狠上十倍的云筝。吕将军的死可以说是咎由自取,而云筝这一次也是给他提了个醒,她不会估息任何一个违背她意愿的人。
李鹏程心下存了惧意,当日便将其他几位将军请进主帐,将主帅的真正人选以及皇上的交待郑重说与他们。将军们都是聪明人,听他刻意重申此事就明白了他的心思。连李鹏程都决定遵从云筝,他们这些人还敢再反对吗?
尽管云筝说李鹏程没有胆子反,经过今天的事一定会安分守己,但祈云城还是调来卫兵,光明正大驻进白军大营,把她住的帐子里里外外围了三四层。在人家的地盘,置重兵把守,祈军俨然成了这儿的主人。
白军抗议的声音很大,李鹏程一一压了下来。赵将军无心抱怨了一句,说云筝对祈云城的偏袒与祈王如出一辙。这句话让他们同时联想到云筝与祈王的相像,都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你叫人摆这么个阵仗,倒像我被你软禁了。”祈云筝不会干涉他想做的事,但过度保护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祈云城趁她张嘴,把话梅丢进她嘴里,然后一勺一勺喂她喝药。“你是被我软禁了,在身体养好之前,不准你离开半步。”
药汤苦极了,祈云筝皱着眉头咽了一口之后就不让他喂了,端着碗自己喝。喝完药,她把空碗给他,又填了几块话梅在嘴里。“你这是怎么配的方子?就不能换不苦的药用?”
“良药苦口利于病。”
“我就是染了风寒,哪有什么病。”
祈云城掐起她的手腕,脸色冷了三分,挑眉睨着她。当他是庸医吗?她中毒这么深,他会查不出来?
这小子年纪长了,气魄也今非昔比,被他瞪一眼她居然会心虚。祈云筝软倚在枕头里,拉拉被子,小小声为自己辩解。“我知道怎么解毒。”
“那为什么不解?”
“我不想伤了孩子。”
所以?她就拿自己的安危去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天底下的事她件件算得精明,就是对自己的事不上心!祈云城深呼吸,一脸严肃训道:“打今天起你的日常起居我来安排,一个月之内给我把身体养结实了,老老实实服解药!”
“不用说的这么大声,我听得到。”
“是啊,左耳听到右耳出,就是因为你老是不把自己当回事才会……”祈云城蓦然住了口。
云筝似笑非笑凝着他,存心看他懊悔失言的样子。祈云城暗暗叹气,握起她的手,想把她扯进怀里抱着,又按捺住,只是紧紧攥着她的手。
如果可以,他情愿一生都不放手。
“美人,我打了只兔子,剥了它的皮,咱们炖肉吃!”陆九真带着战利品闯进来,发觉两人之间异乎寻常的气氛,微微怔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