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摇摇头,淡淡道:“老太太过了,当今皇上乃是圣明之君,岂会因为一人而罪全族?更何况,老太太难道就对二太太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吗?为何不约束了她?更何况,黛玉虽然是列侯之后,但如今终究不过是一介孤女,如何得宁荣二府家大势大,二太太和贾家又合用我一个林家弱女去救?”静静的转身,窗外投射的阳光为她单薄的背影镀上一层神秘的金光,但却越发显得那背影萧索孤寂。宝玉在一边看的眼眶一酸,差点掉下泪来,为何他不知道,他与林妹妹的距离何时变得那样遥远了?
贾母犹不甘心,看黛玉转身,依旧道:“玉儿,你就看在外祖母这么一大把年纪上,你忍心让外祖母看到祖宗基业全毁、骨肉分离的情景吗?玉儿,从你五六岁的时候,外祖母就接了你来府上教养,难道你忍心看着你从小长大的地方易主?就算不看别的,你也想想你娘,我那可怜的敏儿啊,你怎么去的那么早?要是你在,娘也不会这么为难了!”说着,贾母坐在椅子上已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起来。
“林姐姐,探春求你,自从你来了,老祖宗把你当成宝贝一般,处处和宝玉一样,连我们姊妹都靠后了,你怎么忍心让她这么伤心,林姐姐,就当为了老祖宗,求求你救救二太太吧!”探春说着,就在黛玉面前跪了下来。
黛玉一惊,忙闪身避了过去,心中一痛,嘴上却道:“三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也不用要挟我,也不用口口声声说府里的教养之恩,我只想说,若讲恩情,我那三十多万银子又该作何解释?我在府里也不过生活了六年,又哪个小女孩儿能在六年花费三十多万的银子?念着外祖母的疼爱,我不说也就罢了,可是二太太却不肯罢手,先是串通了我疏月轩的婆子将我这儿的古董玩物换去了大半,接着听说我父亲还给我留了东西,就又趁我出门偷了去,你们说这是一个舅母的作为吗?她但凡对我有一点儿的亲情,又怎么能忍心这么做?拿了银子、偷了财物不算,又对外口口声声说贾家心善,收留孤女,这又作何解释?老太太、老祖宗,不要告诉我,你对这些完全不知情,黛玉知道,你还没那么糊涂。”
“一个处处算计我、诋毁我的人,你让我去救,这不就是一个笑话吗?”黛玉笑了起来,声音凄厉。探春亦是惊呆了,她知道王夫人不喜欢黛玉,亦知那三十万两银子的事情,也听说了指使婆子偷了黛玉东西的事,可没想到竟是这样,从最初到现在,原来一直都在算计黛玉的。那宝玉也呆了,在他眼里的王夫人慈善可亲,怎么竟做这样的事。
“玉儿,亲情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你二舅母也是一时糊涂。”贾母试图还说些什么。“外祖母是真心疼爱玉儿的。你就看在外祖母的份上……”
“好,既然老太太这样说了,黛玉也不能不孝。不过老太太,我也把丑话说在前面,老太太既然想用这些年的教养之恩来交换,那此事一了,我要她归还我的银子,此后,林黛玉与贾府两不相欠,再无瓜葛,老太太看这样可好?”抹去眼角的泪,既然这是你要的,那就别再说是我绝情。
“黛玉在府上六年的花费,往多了算,老太太认为一年能有多少呢?”黛玉的声音很轻,而又飘忽不定,听在贾母的耳朵里却好似巨雷一般。自己终于要将女儿唯一的骨**了出去吗?
“哦,对了,老太太这么大年纪了,还是三姑娘来算吧,按照贾府姑娘们的标准,每月二两银子的月钱,吃穿住行,丫头婆子下人的花费,想来每个月一百两足够的吧?”黛玉清冷的声音提醒着探春,早就有心思学管家的探春只需在心里轻轻一过,就知道这一百两不但足够,甚至多出了一半来,因此下意识地点头。
“那一年十二个月,黛玉在府上住了六年,三姑娘,你算算黛玉究竟花了多少?”
“一共七千二百两。”探春痴痴地回答,这一算真是让人寒心,如果自己是林黛玉,只怕早就忍受不了下人的风言风语了,说什么寄养的孤女,一草一纸都是这里的,却不想人家一个小女孩儿又能花多少银子,原来让自己自豪的荣国府,这么上上下下一大家子,竟然是靠她的钱生活的。三十万两银子,原来在自己的意识中不过是一个数字,真正换算成花销才知道这数额的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