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黛玉提起贾敏,林端家的亦有些哀伤,姑娘说的也是,好歹那老太太是自家太太的亲生母亲,与姑娘也是血脉相连的,遂道:“姑娘终究是心软了些。不过也好,既还了贾府养育姑娘的银钱,又借此事算是还了他们的情分。从此,姑娘和他们贾府也算是两无瓜葛,贾林两家,也再无什么亲戚情分了。”
黛玉点头,“我正是这样想的。”眸子里的伤感一转,却被林端家的看在眼里,却愈发地心疼了。小小年纪,父母双亡,外祖家却除了算计不能给她一点儿亲情,这样肮脏的地方,真不知姑娘如何生活了那么多年。当年老爷也真是狠心呢。
林端家的换了个话题,道:“这会儿想来都已经装完车了,姑娘的房间时我亲自看着布置的,到时候若是有哪里不合心了,姑娘只管说,我让她们改去。”黛玉知道她的心思,随即也笑道:“嬷嬷是极知道我心意的,定然不会让我失望。只是父亲当日的那些古玩可都收藏好了?”
“这个姑娘只管放心,”林端家的爽朗笑道,“在咱们府上自是再没有那等吃里爬外的小人的,钥匙也在我当家的手上。老主子留下来的东西,咱们岂敢大意了。”说着便起身道:“姑娘且先歇一歇,我出去看看可收拾的怎么样了?”
黛玉点头,门口一个翠衫的身影闪了一闪,见林端家的要出去,忙躲了开去,黛玉却仍然看清了,不觉抿嘴笑了起来。看来这雪雁果然是有些怕这林嬷嬷呢。忽然玩心打起,对门外叫道:“雪雁,你躲什么?林嬷嬷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不成?”
林端家的住了脚步,道:“雪雁,还不进来?”
果然不一会儿,便见雪雁撅着小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进来,还咕哝着道:“姑娘真是的,不给我打掩护也就罢了,还偏偏要把我揪出来,好歹伺候您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了,却还来陷害我。”黛玉心里早就乐翻了天,却也只能忍着道:“雪雁说什么呢?”
雪雁忙抬起头来,对上林嬷嬷疑惑的目光,忙笑道:“没什么,雪雁是想着过了这么久,嬷嬷的茶凉了,正想着去沏了新茶来呢。”
林嬷嬷笑道:“罢了,你也别给我打马虎眼,打量我不知道你那小心思呢?你紫鹃姐姐可怎么样了?一会儿虽是软轿,倒也难免有些不适的。”
“紫鹃姐姐说她好多了,听姑娘要回家,高兴还高兴不过来呢,只说哪怕是要了命也要跟姑娘去呢。”雪雁略带着夸张地说。听姑娘要回去,自己就盼着这一天,总算是盼到了,整个人便也比素日开朗许多,话也多了起来。“嬷嬷只管陪姑娘说话就是,有什么只管打发了我?”
“醒了,你在这服侍姑娘吧,我出去看看可都装好了,咱们也好走了。”林嬷嬷说着便起身出去。
雪雁这才上来扶了黛玉坐下,小声道:“姑娘刚刚可是故意的?就知道我最怕林嬷嬷了,还来整我?”
黛玉这会儿终于忍不住笑的伏倒在桌子上,道:“我倒还不知道雪雁还有怕的人呢,原来再咱们家业并不见你如何?怎么这会儿见了她倒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雪雁嘟嘴道:“原来在家的时候,林嬷嬷也并不常来姑娘房中的,我便不怕啊,这会儿见了,又是嫌姑娘瘦了,又嫌我没伺候好,念叨起来没完,别说我,若紫鹃姐姐在,也定是极怕的。”
“姑娘,老太太、大太太、珠大奶奶来了。”春纤在门口回道。
黛玉和雪雁相视一眼,道:“终究还是来了。”便将几人迎进屋里,重新上了茶吃着。贾母看着黛玉,未语泪先流。黛玉只得道:“外祖母这是怎么了?黛玉回家是好事,怎么外祖母反倒伤心了?”
“玉儿啊!”贾母叫了一声,哽咽难言。刚才远远看着林家下人们抬了箱笼装车,想不到黛玉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的,那东西倒是装了满满几大车,让贾母如何不心疼的。就是邢夫人在旁边看了,也忍不住咂舌道:“想不到二太太指使着那婆子费了那么多心力,竟然也不过得了大姑娘十不及一的东西,真是不值得。”
贾母只瞪她道:“都到这份上了,你又何苦说这风凉话。”邢夫人虽不服,却也不敢多说了。倒是李纨因为送贾兰上学后,去给贾母请安,倒被贾母留下说了一会儿话,故此没赶上来为黛玉送行,这会儿见贾母如此,便道:“老太太,林妹妹走的也急,来不及摆上几桌送行宴,但这还是应该过去说说话的。”
贾母便让小丫头去看着,等到东西装完,林端着人赶了马车出去,贾母三人这才来到黛玉这里。
黛玉也不想多说什么废话,亦懒得再虚与委蛇,只对贾母道:“老太太,适才收拾东西,黛玉亦是只将我南来时所带的先人遗物带去了,至于府上的这些都在这里了,老太太也过目一遍吧。这是老太太给我的屏风、翡翠香顶、如意、并几个汝窑的花瓶和一些摆件,还请老太太收了去吧!”
贾母流着泪道:“玉儿难道真真这么绝情?连外祖母给的东西一并嫌弃了不成?那些给了你本就是你的了,外祖母如何还能收回的?”
“老太太,并非黛玉嫌弃,实在是家里嬷嬷们早就布置妥当了,并不缺这些东西的,老太太还是收了去吧。我屋子里的这些丫头我也都和她们说明白了,回头琏二嫂子登记造册,老太太也可分派了他们去别处的。”黛玉淡淡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