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两个婆子自车上下来,贾琏这才翻身上了马,宝玉也正要骑马,却听得马车中王夫人叫道:“宝玉,你就别骑马了,过来陪我坐着。”
宝玉想到刚才王夫人近身时的气味,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只是母亲有命,又不好说什么,只得将马缰递给身后跟着的小厮,也上得车来,却只在车门处离了王夫人远远地坐着。王夫人看的分明,心口发凉,但想到这是她以后唯一的依靠,却仍然堆下笑来,道:“我的儿,怎么这许久不见,反倒同我这做娘的生分了不成。”
宝玉忙道:“何曾生分?倒是太太,这么些日子,想是吃了不少苦。”想想昔日府里那服饰鲜明的太太,再想到她适才的狼狈,不由地悲从中来,眼泪又滚滚而下。
王夫人看宝玉如此,知道宝玉心里还是在乎着她的,心下也觉得快慰了一些,因道:“罢了,都过去了,还提它作甚?说到底还不是那个小贱人作祟。”及至提到黛玉,她一双眼睛便又露出凶光来,牙齿咬的咯吱吱作响,一张脸也瞬间狰狞无比,只看得宝玉一阵发冷。半晌方道:“太太落得今日,也不过是自己贪林妹妹财物,如何反怪得她?若非太太如此算计,想必她如今也和我们一起入住了大观园的,我就说那处潇湘馆是最合林妹妹,还央了老祖宗特特地为她留下来,哪”想到从老太太、老爷处听到的消息,林妹妹如今只怕已凶多吉少,他就又忍不住地落下泪来。林妹妹那样仙一般的人儿,老天爷怎么忍心?
“如今怎样?”王夫人心中一动,看宝玉如此情形,莫非那姓林的丫头不好了吧,这才真叫现世报,大快人心呢!心下如此想,她面上却并不露出分毫,只追问的语气稍稍泄露了她的心思。然宝玉沉浸于伤痛之中,并未注意,只原原本本将自己听来的消息说了出来。
那王夫人闻听的黛玉与睿亲王爷在天云峰遭遇地动,被埋雪峰,一个多月毫无音讯,大喜的同时也不由地又开始转动起自己的心思。只是她知道宝玉如今对黛玉念念不忘,又是个不通庶务的,少不得她这个做娘的多多为他打算了。因此面上也并不怎样,只又淡淡地问了一些府中事物,无非是谁在管家,丫头婆子可守本分等家常之事。宝玉一一答了,看王夫人并不再说话,一时也缄口不语。
回得荣国府,从角门入了,王夫人自是先回自己房里沐浴更衣。贾母又命人传话过来,令她不用去上房伺候,只管好好休养身体,王夫人这厢谢了。命丫头婆子们传上饭来,待得看时,却是一道酒酿清蒸鸭子,一道鸡丝银耳,一道蟹肉双笋丝,一道时令菜蔬,另有一小碟糟鹌鹑并一小碟五香芥蓝,汤则是慢火煨煮的山鸡丝燕窝汤,另有一碗碧莹莹的香稻粳米饭。王夫人看的胃口大开,也不待丫头婆子们上来布菜,径自先拿了勺子,喝了口燕窝汤,立时觉得齿颊生香,当下便捡起筷子,大口吃起来。旁边婆子们看着,一时愕然,彼此交换了个眼色,便都一致低下头去。王夫人这里吃的已有七分饱,方才注意到自己的仪态,虽放慢了自己的速度,饶是如此,这顿饭也比平时快了一刻钟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