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打死了?”若说刚才薛姨妈还能安慰自己是这小厮不会说话,那这会儿听他明确说出来,只觉得胸口一窒,两眼一翻,立时便晕了过去。
宝钗还有些恍惚,不太敢相信富锦的话,却看到薛姨妈已经晕倒在罗汉床上,忙坐下身去,一手揽住薛姨妈的身子,叫道:“妈妈,妈妈,你醒醒。”旁边早有丫鬟婆子围了上来,有捶胸顺气的,有端了茶水的,还有掐人中的,好容易将薛姨妈酒醒了过来。只听得薛姨妈惨叫了一声,“我的儿啊!”立时便捶床大哭起来。余者下人立在一边,也陪着掉眼泪。倒是宝钗,陪着薛姨妈哭了一会儿,渐渐清醒过来,道:“妈妈且先别哭了,如今不过是富锦那么一说,咱们还是过首饰店去看看吧!而且既然还有衙门的人,少不得让人去和姨妈说说,请琏二哥也过去一趟。”
薛姨妈听宝钗说的有理,忙拿帕子拭了拭泪,遂叫了两个心腹婆子去王夫人那里,又吩咐了几个老家人去自己哥哥王子腾那里,请他们叫人过去帮着打理衙门里的人。这边宝钗也叫人备好了轿子,自己带了莺儿,和香菱一起陪着薛姨妈往首饰铺而去。
却说那薛蟠是如何出了这种事的呢?原来薛蟠听了黄掌柜的汇报,说那位顾客一口咬定了那首饰是在自己铺子里买的,黄掌柜也看了,首饰上面确实有自家铺子里的印迹,而且账本上也确实登记了这价值千两的黄金首饰的出售情况,因此,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接了首饰来看,却发现那套首饰虽然造型精巧,那所谓的黄金、七宝却都是赝品,看来价值不过十两。黄掌柜是记得这套首饰的,分量、珠宝绝对不会是这位顾客拿过来的这样,因此认定了这人是借着这套首饰来敲诈,拒绝退货。可那人不依不饶,硬是要黄掌柜去找东家过来,否则就要去报官。黄掌柜虽然知道自己东家的背景,但在这京城之中,有背景的人不可胜数,那枚铜钱顺便在街上一砸,砸到的不是公侯,就会是王爷,要不也是和公侯王爷有关联的人,因此并不敢怠慢,慌忙来请薛蟠。
薛蟠原还想着帮母亲理完妹妹的嫁妆,就要和几个朋友去喝花酒,这会儿听得黄掌柜如此说,心里便先有了几分不悦,嘴里便骂了出来,又遭薛姨妈说了几句,自然更是不快。但薛姨妈既然发话了,薛蟠自然不能再说不去,于是只好叫小厮给换了出门的衣服,兴致缺缺的去了。
要说这日也合该出事,那薛蟠赶到首饰铺前,还未下马,就见到铺子门口停着一辆颇为普通的深蓝棉布马车,车外站着一个面容尚且之妻的小丫头,薛蟠本没有理会,却听得那轿子里忽然传出了一句话,“小雪,你进去看看,爷怎么还没有出来?”那声音娇脆甜润,恰似那黄莺出谷,宛转悠扬,又像那空谷清溪,清澈透亮,只是那么短短一句话,听得薛蟠整个人都酥软了,竟然在马上忘了下来。
“大爷,大爷,到了!”跟着的众家人小厮看薛蟠呆坐在马上,并不下来,忙出言提醒。薛蟠啐道:“催什么催,爷还不知道自己铺子在哪里吗?”一边说一边在家人服侍下下了马,却并不着急进铺子,一双眼睛只向那乘蓝布的马车瞟过去。富锦、富春都是跟惯了薛蟠的,这会儿看见薛蟠如此形状,如何不知道他又动了什么心思,两个人对视了一下,挤挤眼睛,彼此都会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