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端的脸色不由地往下一沉,林家的人,从未有哪个觉得自家姑娘是不在人世了的,在他们心里,姑娘不过是出了一趟远门,就像当年住外祖母家一样,他们这些人只需要好好帮着姑娘经营家业,守住这林家,姑娘迟早都会回来的,所以林家的人从来不哭,因为他们的姑娘活的好好的,只是不在眼前而已。这是他们的信念。如今看着贾母和王夫人竟然如此惺惺作态,心下无不厌恶,这是什么意思,在咒我们家姑娘吗?林端正想上前阻止她们二人,却听得外面丫头道,“夫人来了。”紧接着打起帘子,王何氏便走了进来。
“夫人。”林端上前想要施礼,却被王何氏一把扶住了,笑道,“端伯伯可别这样,我一个晚辈哪里当得起。”一边说着,一边扶林端在下首的铺了暗红织锦椅袱的椅子上坐了道,“你老就好好坐着,要不玉妹妹回来看你如此劳累又该心疼了。”
安置好林端,王何氏这才笑着起身,对着客座上的贾母和王夫人笑道,“我说今儿早上起来有喜鹊在房檐上吱吱喳喳叫呢,原来是有贵客临门了。贾老太太和二太太这可真是稀客啊!来之前也不下个帖子,突然登门这还真让我有些措手不及呢。”大楚王朝这上流社会,出门做客要么是接了别人家的请帖,要么得事先下拜帖知会主家,这一向是约定俗成的规矩。贾母和王夫人因想着黛玉已去,她们此来摆的又是主人的谱,便从没将拜帖放在心上。
王何氏这口口声声称她们是客人,又将拜帖的事情提出,明朝暗讽地说贾家没有规矩,贾母到底年长,只装作没有听懂不动声色,王夫人却没有那份定力,早已站起来反驳道,“王太太这话说的可笑,我们老太太是林姑娘的外祖母,我是她的二舅母,来府上看她还用拜帖不成?更何况如今大姑娘不在了,身为林姑娘最亲近的人,如今我们可不是什么贵客,我们就是林家的主人,来这儿不过是和回自己家一样的,你听谁说回自己家还用拜帖的?”王夫人说的倒是理直气壮。
“呵呵……”王何氏被气的乐了出来。
“你笑什么?”王夫人不解地看着她。“我难道说错了吗?”
“我笑什么?”王何氏摇头看着王夫人道,“我笑有人异想天开,妄想借着亲戚的身份图谋别人的家产。”王何氏一甩袖子,直接走到花厅的主位上坐下。
“你……你……你胡说什么?”王夫人气的指着王何氏,“我们图谋家产?我看是你想图谋林家的家产吧,你算林家的什么人?说到底不过是奴才出身罢了……”
“住口!”贾母打断了王夫人的口不择言。且不说如今王何氏乃是正四品太常寺少卿的夫人,但就王夫人这盛气凌人的态度就极为不对,今日他们过来就是要先摸摸林家的底细,看王何氏这有恃无恐的架势,倒教贾母又多了几分顾忌。元春在宫中失势,贾家如今在朝中又有几分敏感,因此她也并不敢将事态扩大。因此贾母喝住了王夫人,笑着对王何氏道,“王太太也别多心,我这个儿媳妇一向心直口快惯了,说话有些冲,她也是心疼玉儿去了,家中无人打理,这才有些急躁的。”
“老太太,请恕我无知问一声,刚才贾二太太说我家姑娘不在了,自己是林家的主人,如今您又说玉妹妹去了,这可就叫我难以理解了。我想问一声,是谁告诉你们玉妹妹不在了的?”王何氏也听得心中有些窝火,这婆媳二人口口声声地如此诅咒黛玉,实在让她有些忍不下这口气去。
“这……”贾母未言先落泪,“玉儿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为了报答睿亲王的救命之恩,她不是去天云峰为王爷寻找那解百毒的天莲了吗?如今她与王爷葬身那里,京城早已是传遍。我们是玉儿的外家,又如何不知道这个消息。我那可怜的玉儿啊,你娘走了,你怎么也生生地抛下外祖母就去了呢?”贾母说的涕泪横流,不觉想起黛玉母女两人,自然也勾出几分心伤,那泪便流的更急更多了。底下王夫人以及贾府带来的丫鬟婆子们也一个个捂了帕子呜咽不止。
“够了!”林端怒极,伸手一巴掌拍在身边的桌子上,手上隐隐泛起青筋,显见已经忍耐到极点。
贾母的哭声一顿,她嫁入贾家几十年,婆母死后就再无人敢对她的话提出疑问,在贾府可以说她想来说一不二,没人敢给她摆脸色,显然没想到林家一个小小的管家竟然敢如此对着自己发脾气,因此她一时反应不过来,竟愣住了。
“端伯伯,你且别生气,贾家老太太年纪大了,胡乱听信别人的谣言也情有可原,咱们解释清楚也就是了,你可别因此气坏了身体。”王何氏劝慰着林端。转回身来对着贾母和王夫人正色道,“老太太、二太太,这饭能随便吃,话可不能随便说,我们家姑娘随睿亲王前去天云峰求药,出了点意外是实,但老太太和二太太红口白牙咒我们家姑娘死,却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这话在我们林家说说也就算了,倘传了出去只怕会给贾家带来大祸。”王何氏一字一顿,说的清楚明白。
贾母忽然想到了这一层,脸色白了一白,正待开口,却不料王夫人抢先了一步,指着王何氏道,“你也不用威吓我们,如今京里谁不知道林家大姑娘为睿亲王求药、葬身天云峰的事,还惹下大祸,我看你就是危言耸听。”
“是吗?贾二太太一口咬定我家姑娘已死,那同去的睿亲王,是不是也和我家姑娘一样呢?”王何氏眼神一寒,这贾王氏简直就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