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收腰里插着一把王八盒子手枪,得意洋洋地回到了队部。大声喊道:“报告魏队长,麦收胜利完成任务。”魏长景扭过脸去故意不去看他,他便转到长景面前,右手举着,腰杆挺得笔直。“报告,麦收胜利完成任务!”“可你惹得祸也不小,日军马上会来报复。通知县大队,马上做好战斗准备!”“队长,我的枪……”麦收低声下气地。“要枪没有,要命有一条!”长景故作严厉地说道。麦收小声嘀咕:“杀人不过头点地,干吗不依不饶得。”“你嘀咕什么呢?”“没有,我什么也没说。”“马上执行命令!”“是!”“那还不快走?愣着干吗?”麦收磨磨噌噌地走出队部。“哈哈哈!”王梅和长景都笑了。“这兔崽子,得好好磨磨他的性子,要不他敢把房顶给你掀了!”“你这可有点无赖啊,什么叫‘要枪没有,要命有一条’啊!”王梅说。“有空上脆枝坟上去,烧个纸,多好的人呀,就这样没了,都是让小鬼子逼的!”长景说。王梅默默地点点头,她知道,在心底深处,长景是深深喜爱麦收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
麦收从队部出来,没要回自己的狙击部枪,脸上高兴的神情一下子消失了,他闷闷不乐地低头走着,双手比划着“乒!”一扭身“乓!”从树上劈下一条木棍,走到脆枝的坟前,练起枪来,翻翻滚滚,随心所欲,不成套路。“真没劲。”他一屁股坐下来。嘴里叨着一根小木棍,出神地望着远方。耳边还回响着队长的话“要枪没有,要命有一条!”麦收从腰里抽出王八盒子,“这破枪,打人都打不死。”说完,便扔到一边去了。想了一想,又弯腰捡起来,说道:“枝,我走啦,过几天我还来看你。”起身向队部走去,他找到了于得水:“兄弟,换把枪使使。”于得水看着他手中的王八盒子,一脸的不屑:“在哪弄来只娘们使的破枪,也想换我的三八式?”队员们哄堂大笑。“你换不换?不换我可抢了!”麦收低沉着脸。“麦收,你别胡来。”于得水紧紧握着自己手中的枪。“哥哥,借他用一下嘛。”一个梳着两条乌黑大辫子的姑娘出现在面前,长着一张圆圆的脸,十七八岁的样子,两眸如水,眨着多情,脸如桃花,正是青春靓丽。姑娘说完就从于得水手里夺过枪,递给麦收:“麦收哥,给!”一双水灵灵地大眼睛扑哧哧地望着麦收。
“二曼子,怎么打扮得这么俊呀?相亲去呀?”麦收笑呵呵地说。“俺看上人家,人家可不一定看上俺。”二曼子幽怨地望了麦收一眼。麦收背着枪走了。“麦收哥再见!”二曼子连忙说道。
麦收知道,二曼子在向他告别,可他装做没听见。麦收本是那种感情丰富、特别渴求爱情的人,但每一次失去又使他极度恐惧,不敢去接受和建立新的感情。在战乱年代中,人所拥有的任何一份感情,都有可能随时失去;而失去的痛苦远比独自忍受孤独更让人撕心裂肺、痛不欲生。因此他本能地排斥情感,不光是爱情,还包括友谊和亲情。他宁可独自一人,像头孤狼一样行动,只对自己一个人负责。此时,他拼命压制这种情感。
麦收埋伏在道旁的坟地里,时令已是初冬,田野里除了绿色的麦苗,就看不见绿色了。身后是一棵白杨树,枯黄的叶子随风飘飘荡荡地落下来,落在麦收的土黄色军装上,落在那把闪着寒光的大刀上。那把从二曼子手里接过来的步枪用野草缠着,他的头上也戴着荒草编织的草环,从远处看,根本不会发现有一个人埋伏在这里。一只黑老过‘呱呱呱’叫着落在树上,用嘴梳理着自己的羽毛。麦收的眼里,已没有了悲伤,唯有眼神显得超出年龄的成熟,那张脸显然很久没有笑过,肌肉略显僵硬。
国仇家恨,彻底改变了麦收,他像一头潜伏的狼,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猎物。日军大佐紧握着指挥刀,骑着马,越来越近,后面,是被抓的老百姓。哭喊着,哀求着,令人惨不忍睹。为了测量距离,他抓起一把尘土,轻抬,再松手,紧盯着北风吹过。尘土飞扬,麦收盯着风中飘浮的尘土。他低下头来,抓起枪,才想起,自己的狙击步枪被队长没收了。他恨恨地咬了咬牙,握紧手里的步枪。他认真测算着敌人的距离,四百米,三百五十米,三百米了,差不多了,麦收伏身,扣动扳机。扣动扳机的瞬间,他定定地看着大佐的头部,身体一动不动,眼神冷漠如冰。子弹呼啸而去,准确击中大佐头部。大佐应声栽到马下。大佐倒下的瞬间,麦收迅速滚开。他转移阵地,同时拉枪栓退子弹壳,子弹上膛,立刻卧到,再举枪,一枪击中另一名日军士兵。
麦收整个动作连贯流畅,可称的上训练有素。
日军队形大乱,老百姓抓住机会,四散奔逃,有两个鬼子举枪要向老百姓射击,麦收手急眼快,一枪一个,把敌人打倒。他身手矫捷,枪法如神,如入无人之地。但是,毕竟他只有一个人,一条枪,鬼子有一个小队,不时有老百姓死在鬼子的枪下。
“乡亲们,奔南面,南面有交通沟!”麦收大声喊。
于得水问:“二曼,你看上麦收啦?”
“他是个好男人。”
“哥,你说有戏吗?”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是爱上他了,非他不嫁了。”
“美女爱英雄!”
“乒!”一声枪响,紧接着枪声响成一片。“这是鬼子的歪把子机枪,鬼子来了?集合队伍,准备迎敌。”集合号吹响了,众人紧急集合。“于得水,你的枪呢?”长景严厉地问道。于得水举举手中的王八盒子,低声地:“麦收非要跟我换。”“乱弹琴!一个当兵的连自己的枪都保护不了!还当得什么兵!”“我……”于得水张口结舌。这时候侦察员跑来:“报告,麦队长在宋家窑坟地里跟鬼子交起火来,营救出许多鬼子抓的民夫,现在他被敌人围起来了。”“立即出发!目标,宋家窑!跑步前进!”
麦收有点无奈,本来鬼子的指挥官被打死了,乱了一阵,但是有那么多被抓得百姓要救,他必须掩护他们跑进交通沟里,脱离了危险,才能走。那交通沟有四面米远,好不容易等到众人都进了交通沟,鬼子已经快冲到他面前了,鬼子虽然没有了指挥官,毕竟训练有速,立即组织起队形,向麦收扑来,歪把子机枪打得坟地上尘土飞扬。麦收被压在坟后头抬不起头来,四周望望,都是一马平川,没遮没挡,呀!这可怎么办?
鬼子发现就他一个人立即猖獗起来,大叫:“抓活地!”象恶狼一样,挺着刺刀扑上来。麦收面对敌人毫无惧色,大叫着:“小鬼子,来吧,爷爷今天就赔你们好好玩玩!”从地上抓起自己的大刀,单人独骑向敌人冲过去。两个鬼子刚要拼刺,麦收的刀已经砍在对方的脖子上。刀头向后一撤,两个鬼子捂着脖子倒下去了,把刀一旋,把周围鬼子的刺刀拨开。就跟鬼子干上了。这时候,八个鬼子把麦收围在中间,两把刺刀刺向他的胸口,两把刺刀刺向他的大腿,两把刺刀刺向他的后腰,还有两把刺刀刺向他的头颅。四面八方,无处不是杀手,八个鬼子面露凶光,狞笑着,象猫捉耗子似的,戏弄麦收。麦收轻蔑地一笑,忽然高速旋转起来,手中的大刀抡开了,只听当当声不绝于耳,八把刺刀,竟都给挡了出去!乘鬼子呆愣片刻,麦收把刀当花枪使,一个金鸡乱点头,刀尖正扎在鬼子的喉咙上,只听扑哧扑哧两声,两个鬼子命丧当场。
好家伙,麦收使开了大刀,象一个刀球一样,把自己紧紧护在中间,得机会就往敌人身上招呼,等闲十个八个的鬼子还真近不了他的身。鬼子围着他惊恐地叫:“魔鬼!魔鬼!”一愣神,刀从自己肚子上出来了,这个刚举枪要刺,枪就被磕开了。一瞬间,麦收的刀何止挥动千万次,真是快如闪电。不大功夫,麦收的周围就躺满了鬼子的尸体。鬼子吓得心胆俱裂,直往后退,远远地围着麦收,不敢过来。麦收忽然哈哈大笑,象变戏法似的,突然从鬼子身上摘下手雷,拉弦扔进鬼子堆里,轰!轰!两声巨响,把鬼子炸得血肉横飞,鬼哭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