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远航对自己的妻子讲,这个作家表面上看上去对肖雨寒没有恶意,实际上他很危险,一旦肖雨寒情不自禁地爱上他,她就万劫不复了。肖远航的妻子听了肖远航的话打了个寒颤,丈夫说得没有错,这个作家周烨磊绝对不会爱上他们的女儿,而他们的女儿就很难说了。周烨磊是继刘俊驰之后唯一和肖雨寒有接触男孩子,他是一个像童话故事里的王子英俊温柔一样的男孩子。一个平时抑郁寡欢的女孩子一旦动了心,后果是很难控制的。最后,肖远航夫妇一致认为,他们的女儿受的伤害已经够多了,她绝对受不住被再伤一次。
院子里,依树而站的周烨磊对肖雨寒讲述了他悲惨的爱情故事。当然,故事的主角被他换成了甲、乙、丙、丁。最后,在周烨磊讲到一个男生亲眼目睹另一个男生给女生戴上钻戒的时候,他的眼眸里划过一道伤痛的光芒,随后悲伤地低下了头,只露出线条柔和的侧脸和几撮碎发。
阳光透过树叶照在周烨磊的身上,增添了几分斑驳朦胧的伤感。
肖雨寒向前走了一步,一双眼睛透过纱巾直直地看着周烨磊,她问:“周烨磊,你讲的是你自己的爱情故事是吗?你心爱的女孩放弃了你,选择了别人?”
周烨磊怔了一下,随即苦笑,他英俊的脸上流露出让人心疼的悲伤,算是默认了肖雨寒所说的话。
肖雨寒紧盯着周烨磊的眼睛,继续追问:“她这样背叛你们的感情,这样的伤害你,你不恨她吗?你有没有想过,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去毁了她,让别的男人也得不到她?”
肖雨寒的声音听上去阴冷而森寒,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眼里流露出一种让人惶恐的刻骨怨恨。
周烨磊瞥了一眼浑身冒着寒气的肖雨寒,他不知道,一个和他同龄的女孩子为什么会有这么恐怖阴暗的想法?她到底曾经经历过什么,才会导致她如此看不得人世间的美好?他回答:“我当然不会那样做,她是我最爱的人,我怎么舍得伤害她?放手是希望她幸福,如果那个男生对她不好,我就是她一转身就可以看到的避风港。”
肖雨寒凄凉地笑起来,她阴冷的双眸流露出一股黑暗的怨毒,四处漫延,要把一切吞噬的样子。
周烨磊不解地看着肖雨寒,疑惑地问:肖雨寒,你的心理为什么这么阴暗呢?是因为毁容了吗?你到底是怎么毁容的?是意外还是别的原因?和你以前的恋情有关吗?”
听了周烨磊的话,肖雨寒骤然双手抱着头,大声咆哮起来:“你不要问这些,我求求你,不要问我这些事情。”
周烨磊抓住肖雨寒的肩:“肖雨寒,你怎么了?”
肖雨寒看上去异常慌乱,她原本黯淡无光聚满怨恨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紧张。此刻,情绪失控的她清晰感知到恐惧犹如成千上万的黑色蚂蚁一样,密密麻麻地在她的身体里爬动,肆无忌惮地吸着她的血液,下一刻就要在她的皮肤上钻出洞来。
她的抑郁症发作了。
一直站在窗口看着女儿的肖远航夫妻立即从房间里冲了出来。
肖妈妈把全身战栗的肖雨寒搂进了怀里。
肖远航气愤地对周烨磊说:“周先生,请你不要因为自己的好奇心,或者是想要搜集写作的素材,而去挖别人心里的伤痛,好吗?”
周烨磊看着被肖妈妈搀扶着走回屋子的肖雨寒的背影,他问:“肖叔叔,肖雨寒到底是怎么被毁容的?现在的医学这么发达,你们为什么不给她做整容手术呢?”
肖远航叹了一口气:“周先生,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再接近肖雨寒。”
“肖叔叔,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只是想帮肖雨寒。她才二十二岁,还年青,以后的路还很长,难道她一辈子就这样了吗?”
肖远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不冷不热地说:“周先生,我再说一遍,离我女儿远一点儿,她再也承受不住任何伤害。”
说完,肖远航转身离开。
周烨磊一个人静静地站在树下,夕阳的余辉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一阵酸楚涌上周烨磊的心头,他不知道这莫名的情绪是来自对肖雨寒的同情,还是自己对生活和爱情的无力感。
他掏出手机,给凌梦旋又发了一条短信。
第二天,肖雨寒一直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出来。据说肖远航的妻子讲,她的抑郁症发作,情绪很低沉。
昨天,她哭了整整一夜。
旅馆里的每一个人都听到了深夜里犹如鬼魅一般的哭泣声,一大早就有客人来向服务台询问事由。
早餐过后,周烨磊想见肖雨寒,却被肖远航拒之门外,他只好转到后面的窗子去看她。
周烨磊站在肖雨寒的窗子外面,他看到她穿着睡裙,披散着头发,坐在沙发上,一边流泪一边机械地、貌似毫无知觉地咀嚼着肖妈妈送过来的早餐。
肖妈妈进房间收餐具的时候,周烨磊拍了拍窗子,肖妈妈往窗口看了一眼,叹息着摇了摇头转身出去了。
肖雨寒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周烨磊不死心地一直站在窗口,他从朝阳初升一直站在烈日当头,肖雨寒始终都没有转头看他一眼。但是,肖雨寒的哭泣声却一刻也不停地从窗子的缝隙里传出来。
周烨磊静静地看着她。
原来,抑郁症发作的时候,人就是这个样子。
前两天,周烨磊从新浪微博上看到有一个叫走饭的姑娘自杀了,无数网友疯了似的转发她的微博,为她流泪,为她惋惜,为她痛心。
然而,人死不能复生,一个花季女孩就这样凋零了。
现在,他不能看着悲剧再发生一次。
周烨磊再次转到肖雨寒的门口,他一边敲门一边喊:“肖雨寒,你开门呀,我是周烨磊。”
肖远航夫妻走了过来。
肖远航冷冷地说:“周先生,对于你的这一份关心,雨寒是承受不住的。如果你真的想为她好,你就尽量地远离她,再也不要来刺激她,来诱发她的抑郁症。”
周烨磊一脸的歉疚:“肖叔叔,对不起,昨天我没有想到会刺激到肖雨寒,我……。”
肖妈妈打断了他的话:“周先生,这不是你的错。时间不早了,你去吃午饭吧!你放心,过了这一阵子,雨寒就会好起来的。”
周烨磊这才感觉到自己确实是有点饿了,他看了一眼肖远航冰冷的脸,无奈地转身去餐厅吃饭。
下午,周烨磊想见肖雨寒,再次被肖远航阻拦。
周烨磊很诚挚地说:“肖叔叔,你们任由肖雨寒这样下去是很危险的,抑郁症患者是有自杀风险的,你知道吗?”
肖远航脸色一变,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用一种低沉晦暗的声音说:“我知道,她以前曾经自杀过,好不容易才抢救过来。不过,她说过,无论有多痛苦,她都会坚持,她再也不做这样的事情。”
肖远航顿了一下,戒备地看着周烨磊,问:“周先生,别人看到这样的女孩子躲都躲不及,你为什么想帮她?”
周烨磊有些伤感地说:“我也说不清,可能是因为她和我已经分手的女朋友长得有几分相似吧!”
肖远航疑惑地看了周烨磊一眼,点燃一支烟,满怀愁思地吸了一口,接着说:“其实我也知道,雨寒需要朋友,需要友情。可是这样做的风险很大,毕竟,现在的她不是一个可以和朋友正常相处的孩子,别人无心的一句话就会把她伤得很深。”
周烨磊立即保证:“肖叔叔,请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伤害肖雨寒,以后我会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
周烨磊见肖远航的语气有了松动,他抓住这个机会推心置腹地和肖远航谈了一次。他们谈了将一个多小时,周烨磊用特有的亲和力让肖远航相信了他的真诚。他一再向肖远航保证,他绝对不会伤害肖雨寒,他只是单纯地想帮助她。其实,周烨磊也理解肖远航的心态,在他的心中,女儿肖雨寒早就已经跌落到人生最低迷最寒冷的深渊。这样生活已经过了四年多,肖雨寒或许已经习惯了,所以他不希望任何外人走进肖雨寒的人生来,他惧怕任何外来因素,因为他担心外来因素会让她的人生变得更加腐烂。
周烨磊在肖远航的许可下走进了肖雨寒的房间,他坐在她的床边,看着她像野兽一样的呜咽。也许这时候,任何的安慰和开导都是隔靴搔痒,不会起到任何作用。虽然如此,周烨磊还是尽力和肖雨寒说话,可是她只是哭,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周烨磊握住肖雨寒的手,他一直不停地给她讲故事,不管她是否听得进他在讲什么,他就这样陪了她一天一夜。他的嗓子都说得嘶哑了。
后来,周烨磊讲累了,肖雨寒也哭累了。最后,他们手拉着手,睡着了。
一直站在门外偷看的肖妈妈擦了擦眼泪,她轻轻地推开房间的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为肖雨寒和周烨磊盖好了被子,然后自己在肖雨寒房间的沙发上睡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