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里门外,一男一女,互相靠在门上相同的位置。
等了那么久,他还是不敲门吗?
那女人,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顾子骁心里突然有点怕了。他站直,下意识地摸着锁孔,然后苦笑。他似乎真的没法向她解释这一切。他转身,决定离开。
脚步声朝电梯间远去,然后消失听不见了。
兰知夏感觉心突然沉入了低谷。她慢慢地打开门,探出了头。
门外,没人,他走了。
走了也好。她也没想好,怎么面对他。低头,她亦苦笑。转身进屋,关上门。
兰知夏找到手机,开机,几十通电话微信,她一个个地查,兰天打了好几个,子若也有,公司也有,安旭,顾子维都有,唯独没有他。他一个电话一个微信都没给她。
他为什么要给她电话呢?于公,他是甲方,她是乙方。于私,他和她没有关系,还吵过架,连朋友都算不上。那她还在期待他做什么,可笑。
关掉灯,兰知夏靠在床头,一个个地回电话,一条条地回微信。
明天,她会辞职,然后会重新找工作,不能给兰董事长找到借口,把她绑回蓝天。现在,她得睡觉,睡不着也要使劲睡!
楼下,玛莎拉蒂开出了小区,却停在了那扇窗下面。
顾子骁靠在座位上,那扇窗又暗了。她又把自己搁置在黑暗里。这个女人,心里真的那么孤独吗?只有孤独的人才喜欢隐藏在黑暗中。
直到保安过来敲车窗时,他才睁开眼睛,他居然在她楼下过了一夜。
“兄弟,你怎么在这睡了,和女朋友吵架了?”保安端着一桶泡面,绞起面条,“呼”的一声,一根一根地把它们吸进嘴巴里。
“呵,不是,我等她上班。”顾子骁随口撒了个慌。
保安半信半疑地看着顾子骁,那表情好像是说:
“少装了,明明是被赶出来的。”
“泡面,你还有吗?”顾子骁看着保安吃嘛嘛香的样子。不禁觉得肚子也饿了,他昨天的晚饭都没吃,去方鼎找兰知夏,本来就想和她一起吃饭的,谁知道剧情发展成这样。
“有!下车!”保安爽快得招呼顾子骁。顾子骁看了看车,还是决定把车开回小区。不然一会儿,交警该开罚单了。他顾氏总裁一大早在枫叶公寓门口被罚违停,上了新闻,就说不清楚了。
顾子骁的车开走了,窗口的兰知夏才松了一口气,她没想到顾子骁居然在楼下过了一夜,早上拉开窗帘看到他的玛莎拉蒂的时候,她的心突然跳得很欢,一下一下又一下,她嘴角不自觉地笑了。但是这会,她想出门,可他还没走,她又怕见到他……
“给,兄弟,开水泡上。”保安热情招呼着顾子骁。
“谢谢,你还有泡面吗?我想要两桶……”
“啊?哦,明白,明白了。”保安是个聪明的小伙子。
“不过,兄弟,你女朋友好像不喜欢这个牌子的泡面。”
“哦?”轮到顾子骁惊讶了。保安还能知道兰知夏喜欢吃什么?
“那她喜欢吃什么牌子的?”顾子骁心里隐隐地有股火气,口气有点生硬。
这保安是在背地里观察注意了兰知夏多久了,连她什么喜好都一清二楚。
“兄弟,你到对面便利店里买这种牌子的,你女朋友喜欢,另外,你再买两包这种饼干,还有这种咖啡。”
保安说着,从垃圾箩里翻出了包装。
“你怎么知道的?”顾子骁眼里的火已经慢慢蔓延了。
“兰小姐每次出门前会先买好这几样,然后放我这,下班后再顺带拿上楼。这些都是她上次送给我的。”
保安为自己交上好运而高兴。
“你们俩口子,都大方!”
“两口子?”本来已经在在气头上的顾子骁,心里坦然了,马上换了一种口气。
“你确定她喜欢这几个牌子?”
“嗯。”保安坚定地点点头,不过心里有点发怵。他一个保安,比人家的男朋友知道的还多,真的好吗?
“等着!”顾子骁跑过马路,走进对面的便利店。
兰知夏打开门,吓得“啊”一声退回了一步。
“知夏。”顾子骁其实已经在门口纠结了几分钟了。
“你怎么在这?”兰知夏以为他刚刚已经走了,没想到他居然出现在门口。
“这是什么?”兰知夏看到顾子骁手上的泡面。
“……那个我……早上路过,不知道你出门了没,想上你这……开水……”
兰知夏低着头笑。然后抿了抿唇。
“进来吧。”
“顾氏搬迁了吗?”兰知夏进厨房烧水。她刚刚看了一眼,泡面两桶,饼干两包,全都是她喜欢的口味。
“不是。”谎言被戳穿,顾子骁也笑了。
“你都知道了。”
“还能不知道吗?”兰知夏小小的下巴挑起,眼角瞟向两桶泡面。
“黑胡椒味。”
“知夏,我……”顾子骁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设计图的事,他看着兰知夏,
“先去洗个脸吧,你的毛巾在旁边……”刚说完这话,兰知夏的脸红了。毛巾是上回顾子骁留下的。提到毛巾,他和她同时想到了那天,他拥着她,他们同住了一夜……
顾子骁的心情好像无比愉快。他走过她身边时,看了她一眼,那张小脸红得像刚成熟的苹果,贝齿轻咬住下唇。他挑了挑眉,笑着走到洗漱台。
兰知夏呼了口气,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剪了。没事提毛巾干什么?
她的一连串的小动作,都落入顾子骁面前的镜子里,顾子骁呆呆地看着,现在的她,有很小女人的一面。会害羞,会脸红,会懊恼……
两人面地面坐在桌子两边,他看着她,她看着面。挑起一筷子,扯开,再挑起一筷子,再扯开……
“知夏,一个人的时候,都是这么解决三餐的吗?”冰箱里没有半根蔬菜,顾子骁上回就发现了。
“这里,我一年都住不了几天,只是回国时可以来落下脚。”
顾子骁其实想问她为什么不回家住。不过他不想把这么好的气氛搞砸了。
“你还去英国吗?”顾子骁问出这个,他的心也提了起来。
“不知道,但如果在这里,我始终证明不了自己,我也许会再去英国吧。”
“知夏,对不起,关于南区的设计方案,我可以解释的。”顾子骁看到兰知夏的动作停了下,却依然没有抬起头。
“选择你的设计,我不否认,有我对你的私人感情在里面。可是,南区是S市未来三年最大的项目,如果你的设计不合理,不能符合政府的发展理念,我也不能用你的。”当顾子骁看到兰知夏三套设计方案时,确实被惊艳到了。
”知夏,我承认,知道你参加了竞逐,我心里很高兴,但是在此之前,我完全不知道你在方鼎当设计师,我甚至不知道,你是不是还在国内。”
顾子骁伸手,握拄兰知夏不停搅拌泡面的手。她的手微微有点发抖,却很听话地停住了动作,任由他包在自己的大掌内。
“知夏,不要辞职,今天设计方案会送到市里,如果审核通过,我希望我们一起把南区的项目做好。”
兰知夏始终一言不发,她对顾子骁的解释,不完全相信,但是,她对自己的设计稿,却是充满信心的。所以,她不知道要怎么对顾子骁说。
还没等她想好怎么说,顾子骁的话,让她更不敢抬起头与他面对面。
“知夏,我们在一起吧。”
顾子骁感觉兰知夏的手再次颤了一下。自己的话吓到她了?
“知夏——”顾子骁心里没底,他,也紧张。
“你听到我刚刚说的话吗?”顾子骁目光灼灼,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他希望她可以给他答案。他想要的答案。
顾子骁在对她表白吗?刚刚,他不是在解释设计的事吗?怎么说着说着,变成这样了?
她本可以在顾子骁解释之后,理直气壮要他道歉,她的设计不需要假以任何手段去获得认可。顾氏如果不用,那是顾氏有眼无珠。可是酝酿了半天的话,现在只能烂在肚子里,顾子骁后面一句话,和设计方案没有半毛钱关系。她要怎么回答?
“我……”兰知夏定了定神,她终于抬起头来,她向来都不轻易低头,可是在顾子骁面前,自己一再抬不起头……
“知夏——”又来了!
那磁性沙哑的声音,那低沉性感的声音,那摄人魂魄的声音。她要怎么抵挡?兰知夏感觉自己的三魂七魄已经被勾走了一样。她抬起头,看着顾子骁。她目光闪烁,犹如阳光下微波荡漾的春水。
“我……”兰知夏艰难地开口,但是顾子骁接下来的动作,让她更无法说出任何一个字。
他瞬间扣住她的后脑,把她微微发抖的两片唇瓣纳入自己的双唇间。
兰知夏有五秒钟的错愕,她脑子里一片糨糊,她忘记怎么去回应。
他,爱上了兰知夏,在这一吻里,他完全确定了。
这么多天,他其实一直在思考。乔珂回来了,他心里一直在问自己,对乔珂,还爱吗?心里不平静,是因为乔珂吗?他心里那个影子,是乔珂还是兰知夏?
这一刻,他的心清明如镜,心里那个人,是兰知夏,不是乔珂。
顾子骁明确了自己的心意,他嘴角微微勾起,吻得更深更温柔。她的唇饱满润泽,带着淡淡的馨香。他不舍得放开。他伸手一拉,想让她更贴近他。
不料,只听到兰知夏“啊”的一声,手撑到了泡面里,把好好的一桶面全打翻了,顿时,小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一股黑椒味……
顾子骁慌忙放开了兰知夏。看到兰知夏羞红了脸狼狈地甩着手上的汤汁。顾子骁紧张拉起她的手。
“烫着了吗?我看看。”
“我没事。”兰知夏挣开他的手,走向洗漱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红,心跳,嘴唇微微有点浮肿。她记得上一次,顾子维也对她表白过,自己当时心里也有点乱,还很懊恼。顾子维的表白让她想起了苏齐。可是今天,顾子骁的表白,还有他的亲吻,却让她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脸红了,心跳快了。那是不是表示,自己已经爱上顾子骁了?可是他身边不是还有乔珂吗?
想起乔珂,兰知夏突然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在飞机上,乔珂是和顾子骁坐在一起的,在此之前的那个晚上,她还看到他扶着她走进酒店……
“知夏——”
客厅里,顾子骁的声音传来。
“哦,来了。”兰知夏甩甩头,转身出了客厅。
“桌上洒掉的泡面已经被收拾干净,顾子骁站在那样,笑着盯着她看。
“看什么?”兰知夏不敢迎着他的目光。
“你毁了一桶面。”
“明明是你抱紧了我才……”上当了有没有?兰知夏。
“现在只有一份,我们一起吃。”顾子骁没等兰知夏出说话,拉着兰知夏坐在自己的身边,然后夹起一筷子,凑到她嘴边:
“啊——张口。”
兰知夏看了看顾子骁,她想起来大姨妈的那个晚上,顾子骁也拥着她,也这么喂着自己喝药。她突然就觉得好安心。
是的,兰知夏终于找到一个词形容和顾子骁在一起的感觉——安心。
她听话地张开嘴巴,吃掉了顾子骁夹到她嘴边的一筷子面。她好几餐没吃东西了,他也是。可是对着面前份量少得可怜的一桶面,两人都不着急吃完,你一口,我一口,慢慢地品尝,慢慢地回味。
相看两不厌,只有一桶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