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晓玉正在盯着智能手机，伸出一只手时也只用无名指和中指将重要的文件袋轻轻一夹，他的另外两根手指是用来抓瓜子的。
他一边磕瓜子一边问：“你给我的什么东西？”
“是病例。”
“我对你的身体状况不赶兴趣。”
黄亮叹了口气。
“如果是田总经理的呢。”
徐晓玉终于把她的视线从手机上挪开，一言不发地用爪子紧紧夹住文件袋，双手有些颤抖，翻开病例的时候，脸色一下子跌进惨白的深渊。
“这是……这是哪里弄来的。”
她不相信，下垂的嘴角微微抽搐起来。
“是国外的医院，后面有联系方式，”黄连轻轻抚摩着水杯的边沿，平静地说，“不是因为国外的技术更加先进，而是因为更保密，不管是医护人员还是其他人，难免会把病人当做异类，我之所以把这个告诉您，是因为我看得出徐女士对田总经理的确是真心实意，所以你应该知道这个真相，不要在没有意义的事情和不值得的人上面浪费感情。”
“黄亮，“徐晓玉斜眼瞪他，“我对和你们管氏的合作根本没有兴趣，你今天把这东西给我看，其实是断了你自己的后路。”徐晓玉说着将病例拍到他脸上。
“徐女士，我只是让你知道事实，请你不要意气用事。”
“我徐晓玉农村出生，初中都没毕业，一手创下女人知事，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最讨厌就是你这种挖上司墙角，踩着别人往上爬的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我告诉你，就算我和老田不可能，我也不会让你白捡一个客户。”
“徐女士！”黄亮立即站起来，“那这次续约的事……”
“如果是你这种人来跟我谈，免了！”
徐晓玉甩开手，朝外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把那份病例塞进了包里。
“徐……”黄亮干望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视线尽头，他才慢慢悠悠地坐下来，一个人品尝下午茶和糕点。
这真是一个慵懒而舒适的午后……
黄亮笑了笑。
下午的时候，田玉伦和大小姐都来过电话。
先是田玉伦，黄亮说自己不熟悉业务，不了解徐女士的喜恶，认真反省了一番，田玉伦不但没有责怪他，反而好声好气地安慰起来。
到了大小姐那……
“喂，黄亮，你怎么回事？”
“我按照你说的把病历给她看了。”
“有人告诉我，她要提前解约，我是让你离间她和田玉伦，不是让你赶走这个客户。”
“大小姐，我完全是按照你说的做，我也不知道会是这样一个后果。”
“跟我耍赖是吧……我告诉你，如果公司失去徐晓玉这个客户，你也就不用来了。”
听到她打发雷霆，黄亮惬意地将腿架在桌子上。
“我对你如此忠诚，你怎么会舍得我呢？”
“你以为你已经证明了对我的忠诚。”
“是的，我按照你说的做了，我背着田玉伦暴露了他的隐私，我让他在爱他的女人那里抬不起头来，这还不够吗？”
“如果你让我看到这些，恭喜你做到了。”大小姐幽幽地笑道，“可惜，这不是忠诚，而是……阴谋。”
黄亮的心颤了一颤，语气上仍旧不曾透露任何端倪。
“这我就听不懂了，我一直按照您说的做了。”
“你真的又按照我说的做吗？”
“是啊， ”黄亮开始东拉西扯，“可是结果真的不是我能掌控的，我会尽我所能去挽回他，可是这次我不是证明忠诚，而是证明爱情。”
“爱情？”
“去你的狗屁爱情！”
大小姐立即挂了电话，黄亮摸着扑扑跳的胸口会想着那句话。
难道已经被看穿了？
黄亮之所以激怒徐女士目的就是让大小姐知道他按照她说的做了。
大小姐耳目众多，他相信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她耳里。
可是她说什么？
她说这是阴谋，难道她隐隐猜到了。
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心眼倒挺多，一点儿都不可爱。
黄亮放下手机，静静地靠了一会儿，看了一眼手表之后，立即走了出去。
是时候去找田玉伦了……
他到总经理办公室的时候，田玉伦还没有回来，黄亮便坐在沙发上，一边看杂志一边等，忽然看到茶几上散乱的积木，不由自主地开始堆起来。
陈良梦也堆积木，可是说不上原因，如果是喜欢，是不需要原因的， 可是其实他并不喜欢，看他堆积木时下拉的嘴角和阴霾的表情就知道。
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
“你倒轻松！”
田玉伦从外面进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您去哪儿了？”
“别提了，我亲自去找徐晓玉。”
“她不肯见你！”黄亮手一抖，刚刚拔起的积木墙瞬间坍圮，黄亮好像完全都听不到那哗啦啦的声音。
“那倒不是……”田玉伦皱着眉，“徐晓玉的表现很奇怪，总是刻意和我保持一段距离，而且拒绝跟我谈工作，而且说话的时候，眼睛总是不经意地红一下，这不像是平常的她……”
“你么平常的她是怎么样的呢？”
“平常的她……”田玉伦闭上眼睛仔细回忆，但是当他睁开眼睛后也只是不停摇头，“跟她认识这么多年，原来我都从来没有好好看过她。”
黄亮弯腰把落在地上的积木一只只捡起来，然后把他们聚拢起来。
“人嘛，总是踮起脚尖眺望远方，这样就会忽略眼前的美景。”
“你是想告诉我，徐晓玉一直站在我的面前！”
黄亮摇摇头：“我只是说实话。”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得罪她了？”
“您还是亲口问她比较好。”
“你是不想说，还是……不敢？”
田玉伦的眼神忽然变得犀利。
“不敢！”黄亮直白地回答，“我怕您会憎恨我。”
“怎么会？”田玉伦笑着拍他的肩膀，“你是我最器重和最信任的人。”
“其实……您越是这样说，我越是问心有愧，我对您并不是毫无保留。”
“比如……”
“比如……”黄亮想了一会儿，“比如我其实并不喜欢这个职位。”
到现在，他并不打算暴露大小姐。
他总觉得，凭着田总经理的胸径和宽容的关怀，这两个人的关系有很大的缓和的余地。
田玉伦只当他开玩笑，让他不用担心，徐晓玉那边他会想办法。
黄亮低头想，这一次恐怕连他都没有办法了。
田玉伦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终于尝到了闭门羹的滋味。
“这个徐晓玉，最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居然不见我了。”
“徐女士是女人知事的总裁，当然会很忙。”
“以前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如果我想见她，她随时都有空。”
“她对您可真是随叫随到。”
“是啊……”
说道这里，田玉伦低头笑了起来。
黄亮知道，此时的他已经陷入了回忆。
什么都不用说了，把时间留给他自己吧。
黄亮这样想着，便轻手轻脚地地走了出去。
“ 做贼了吗？又从总经理那里 偷了什么便宜。”邱秘书来到身后酸溜溜地说着。
“您真会开玩笑，你不会是说总经理只没脑子的吧。”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开玩笑而已。”
“这可一点都不好笑。”
黄亮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坐在椅子上便抽出烟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对抽烟上瘾了。
黄亮只抽了两口，就把烟头摁灭了。
理智告诉他，是瘾就该戒。
“黄亮！”声音响起的同时，门被踹开。
黄亮抬头看到了田玉伦，悬着的心忽然放下了。
一切都在按计划发展。
“总经理，是什么事让你发这么大脾气啊？”黄亮一边说一边请他进来做，然后迅速关上门，把那些看好戏的视线都隔离在外边。
田玉伦打开他的手，怒道：“徐晓玉说你给了一份病例，是不是有这回事。”
“是。”
“那是谁的病例？”
“您的病例，那是我伪造的。”
“伪造？”田玉伦不解，“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话该我问您才对，”黄亮不知悔过地笑着，“您既然对人家没意思，干嘛拖着人家。”
“你……你管得太宽了。”田玉伦的声音弱了下来。
黄亮更加理直气壮：“路有不平人人踩，徐女士……”
“够了，够了，不要再说了，”田玉伦烦躁地打断他，“我对你很失望。”说完便摔门离开了。
黄亮这才松了口气。
这还算是好的，至少比他想象中要太平。
所以黄亮觉得不够，自己打烂了连个花瓶和一只烟灰缸，然后把门打开，让清洁工进来收拾。
他这么做，就是要让这个消息传到大小姐耳朵里。
清洁工刚收拾完，手机就响了，是大小姐的来电。
虽然知道会是这样，但是这速度也太快了点吧。
“
黄亮，我们出去走走吧……”
她心平气和说着。
“好啊……”于是黄亮也很客气地答应了。
今天他特意提早半个钟头下班，赶到约定的拟生态公园，发现她早就坐在湖边了。
“不好意思，我来玩了。”
“既然知道就推着我四处走走……”
“好。”黄亮仍旧低头打手机，只腾出一只手推着轮椅。
“停下！”
黄亮迟了三秒红才反应过来，立即停住。
“你再推，我就要掉进去河里喂鱼了。”
“对不起、对不起……”黄亮连忙把轮椅拉回来，然后把手机放进了口袋。
“你在干什么？竟然这么入神。”
“工作而已。“
黄亮随意搪塞着，但是大小姐没有继续追问，乘势换来话题。
“听说你和田玉伦闹掰了。”
“是的……”
“为什么？”
“您应该知道。”黄亮顿了顿，“我一直是按照你说动做的。”
“到现在还在嘴硬。”
大小姐冷哼着。
黄亮只当没听到，继续推着轮椅往前走，走着走着便到了黄昏。
“停下吧。”
黄亮照做做了。
大小姐转动轮椅，与他面对面，默默地仰起脸来，她脸上仍旧带着那只很大的黑墨镜，只是脸颊上多了一种失望的神情。
“大小姐，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这次测验，你没通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