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想,你竟也是为了玄武石。”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封玄菻抬步走至殿内,看着榻上视线有些涣散的人,到未有什么吃惊。
妙弋缓缓转身,看着越渐靠近的人,亦未觉得不妥,他是姬云翊的母亲,亦是这昷岄的太后,有的事情即便有意隐瞒,亦不一定能隐藏的。
未在意眼前的人,妙弋示意姬弘智闭上眼睛,任他睡了过去。
“早闻破刹的绯色修罗杀人手法独特,摄魂术更是一绝,这,便是摄魂术吗?”封玄菻静立原处,虽年近中年,但肤质却是极好,早年间,亦是一位难得的美人。
妙弋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走近那白衣女子,再没有面具的遮掩,一张容颜冷媚到了极致。
绯色的眸静静落在面前的女子身上,清冷的声音亦缓缓从她朱唇传出。“我只要琉璃石,它在你手里。”
没有一丝遮掩,封玄菻是封玄奕的妹妹,又是姬云翊的母亲,能知道自己的身份并不奇怪,但未曾想,姬弘智这般在意琉璃石,甚至不惜灭到一国要去得到它,不曾想竟会将这琉璃石交给她保存。
若非封后,这为封家的女子自也是不让须眉的,妙弋从不怀疑她的本事,但未到最后关头,她亦不想靠动手来得到这琉璃石。
“到是有几分相似。”未有丝毫动容,封玄菻的静静看着她。“哀家不会管你和步家的恩怨如何,但你该知道,翊儿肯留你的原因,他不惜换了认识你的宫女内侍来隐瞒你的身份,并非是因这琉璃石的。”
妙弋心下微惊,她竟知晓步家。
可封玄菻似乎并未在意她,只继续道:“舞雩是个孝顺的孩子,性子也还温和,哀家虽知道翊儿的心思不在他身上,但却也不会放任他胡来的。”
“我说了,我只要琉璃石。”
“你要琉璃石做什么?”
“这是我的任务。”做什么?她并不知晓,她能做的,要做的,不过是完成这次任务罢了。
“若你这任务,会祸及百姓,那么你也不顾一切要完成你所谓的任务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封玄菻淡淡开口。
“是。”没有任何异议。
“你到和姐姐有几分相似。”封玄菻忽然笑了起来,从怀中拿出一枚白虎状的琉璃石,递到妙弋面前,轻声道:“希望你不要后悔。”
有一丝错愕,不曾想她竟会真将这琉璃石给她。
封玄菻至她身旁走过,坐至那床榻附近,看了看榻上浅寐的男子,原本的潇洒帝王,如今华发早生,憔悴的容颜无一不再述说他的时代已然过去了。
“他怎么样?”
封玄菻的声音很轻,伴随着刚刚没有的温柔。
妙弋站在原处,手指缓缓收紧,将那白虎的琉璃石扣在掌心,握紧。
她知道她问的什么,若是之前,她或许不会回答,但现在,她却再无要隐瞒的意思。
“尽人事,听天命。”
姬弘智的病情之前并不算重,可是这几日看来,这人似乎并无活下去的渴望,他是自己求死,便是医术再精湛的人,也没有本事留下一个不想活命的人。
“是吗?哀家知晓了,你退下吧!”
“我不会伤害任何人,我说了,我只要它。”不知为何,她竟会说这些。
“伤不伤,并非你能决定的,最后一颗琉璃石,在翊儿身上吧!你又打算如何去取呢?”翊儿在意她,从第一见到他们二人时,自己便也知晓了,或许这便是命,翊儿逃不了,她也一样。
“这是我的事。”不知为何,心中竟还有几分愠色,妙弋不再停留,亦朝大殿外走去。
元朔元年四月戊子,朶城大雨霖。
丹陛煊彩,紫檐飞云,朝阳穿透云霞,在御道龙阶上照出一片夺目的金光。
圣殿前三声清脆的鞭响,传旨内侍悠长透亮的嗓音传闻内外,“皇上驾到!”
刹那间,从华辰门外广场之上,到殿前御道两侧以及金台御幄下东西檐柱之间,近千名文武百官同时叩跪,原本四处窃窃私语的场面顿时变得鸦雀无声,肃穆非常。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姬云翊冕冠衮服,登临御座,淡淡垂眸之间,众臣叩首,山呼万岁之声响彻入云。御座前玄色广袖微抬:“众卿平身。”
“谢陛下圣恩!”百官叩首谢恩,起身按部就班而立,准备奏事。
姬云翊端坐龙椅之上,长眸半磕,依旧是往常的薄凉傲然,只是却忽然多出几分威严,那是属于一个帝王与生俱来的威严。
指节分明的手指翻阅着那快马加鞭递来的奏折,眸子微紧,看不出喜怒。
“皇上,朶城连日大雨,大堤崩塌,水势凶猛,百姓不少房屋天地皆被淹没,如今首当其要便是稳定水势安抚人心,请皇上怜悯灾民,速施赈济。”一大臣出列奏道。
此言一出,倒有不少群臣附议。
曳邕目光深沉一如瀚海,滴滴不露,却也未言语半分。
姬云翊合上那奏折,薄唇轻起,带着无尽的寒意。“朕记得,这朶城大堤未建成两年,花费白银达三十余万两。”
姬云翊的声音极轻,仅两句话,却也让工部尚书杜欣背脊冷汗直冒,出列行礼道:“回皇上,此次洪水太过严重,导致……”
“导致洪水害麦伤苗,隤屋漂垣,杜欣,这便是你作为工部尚书该做的!”
“皇上……”杜欣亦吓到极致,他哪里知道这两年时间竟会发生大雨霖。
“不过杜大人放心,此事朕必会深讨,绝对不会冤枉了你。”薄凉的声音如锋利的刀刃,直直穿过大殿直袭而来,杜欣亦是大惊,却不敢再言语半分。
“启禀皇上,大灾在即,如今首当期要必是派官安抚赈灾,老臣上承天恩,下寄黎民,自当首当其中,只奈……”
“尚书令倒是有心,那此次便有尚书令大人亲自去一趟吧!”不待曳庭沛说完,姬云翊便也开口,冷言道。
曳庭沛面色明显一白,而此时亦有不少官员出来请旨,多为曳大人年事已高,不便前往那么多地方去。
而姬云翊显然不买他们的帐,冷颜看着朝堂的一切,而便在这时,曳邕却也出列,行礼道:“启奏皇上,臣之前亦处理过这类的事情,臣自愿请旨,前往朶城。”
而这话一出,到有不少大臣吃惊,这曳邕也算是帮助过姬云翊的人,如今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曳邕在这时请旨去了朶城,不管去过久,在这期间,他身为两部尚书的责任是履行不了了。
便意味着,他所去的这段时间,刑部和兵部,便也掌握在了其他的人手中,那便是殿上的那个人,他们的新皇。
“尚书令大人,司空大人,你们觉得呢?”
姬云翊并未看站在下面面色已经难看到极致的曳庭沛,亦未看到神情有些得意的歩闫修,薄唇亦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回皇上,曳大人年少有为,此次亦是一次锻炼的机会。”歩闫修亦淡淡开口。
虽一直保持中立,但如今的皇上是他的女婿,虽未立步舞雩为皇后,但在他看来,她亦只是身份不够罢了,至少,皇上现在除了她,并未再立其他女子。
如今大局已定,他自要维护皇上的利益,这也是他的利益。
穆家已没,而现在看来,皇上的目标似乎是六部了,亦或者是曳家。
不管曳家此次去的是谁,都会给皇上留下对付他们的时间和空隙。
“臣、亦无异议。”曳庭沛面色微寒,曳邕的心思他猜不透,似乎不知道这个儿子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了。
他的一切举动,包括宫变那夜,他竟都是瞒着他的,即然不为曳家所用,那便是敌人了。
他离开亦好,或许,刑部和兵部,真的该换人了。
“好,那便如此吧!”说完,却也命人拟旨,着两部尚书曳邕携赈灾银两前赴朶城,明日出发。
夜风愈吹愈凉,几道闪电似在天空划开一个大口子,倾盆的大雨就这样倒了下来。
曳府侧门,一两马车停在其前,小厮下车立即撑伞,迎接里间的人出来。
工部尚书杜欣面色极度紧张,走至书房,却也见不少人已在了。
杜欣行礼,在曳庭沛的示意下,却也缓缓坐下。
“这次挑的多是五品以下的官吏,在户部、工部和吏部的人都有,虽是六部的人员,全是些熟知账目、精于核算的人,但却多为寒门,平时并不为我们所用,看来皇上是有意借他们之手来测查工部的事了。”
一位官员低声开口。
“这是由中书省刚刚出来的敕令,是经歩闫修的手的,从今往后,中枢及各州郡一应钱粮奏销事务,全部由正考司清厘出入之数,核实后方可销兑。”
“而且在年前,自三省以下所有部司需将明年的花销列出预算,统一奏报正考司,正考司核对后将预算转发户部。自明年始,户部据此预算奏销各部花费,不得再行先销后报。”
大概看过那道敕令,曳庭沛转手递给杜欣,没有立刻表态,说道:“虽是再查工部,但这,却是冲着户部来了。”